城市的夜空被警灯染成不真实的蓝红色。许初尧站在永旭工业园外围的警戒线后，看着检疫人员穿着密封防护服进出厂房。夜风吹过，他不自觉地拉紧了外套。
“冷吗？”
厉慕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初尧微微摇头，目光仍锁定在厂房入口：“只是在想，这些昆虫已经逃逸了多久，扩散到了什么范围。”
厉慕笙递给他一杯热咖啡，手指在交接时无意中触碰到许初尧的手背。一瞬间的温度让许初尧有些分神，他接过纸杯，热气氤氲而上。
“已经通知全市医院留意异常症状病例。”厉慕笙的声音比平日稍缓，“你确定这些昆虫携带的神经毒素对人类有威胁？”
许初尧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l让他精神一振：“不确定。但李萌的尸l变化和实验室数据都表明，这种毒素能通过昆虫叮咬或分泌物传播。即使是低剂量，长期暴露也会造成神经系统损伤。”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对话。程静怡拿着平板电脑快步走来，脸色凝重：“疾控中心刚传来的数据。过去两周，城南区三家医院接诊了十七例不明原因的神经系统疾病患者，症状包括肌肉震颤、视觉障碍和短期记忆丧失。”
许初尧接过平板，快速浏览病例报告：“发病区域和昆虫逃逸的轨迹吻合。我们需要立即进行环境采样，确定毒素扩散范围。”
厉慕笙已经拿起对讲机部署任务，他的指挥果断而高效。许初尧注视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已开始依赖这位刑警队长的决断力——这不像是他平日独来独往的风格。
“许医生？”厉慕笙结束通话，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你需要什么支持？”
许初尧迅速收回视线：“一个移动实验室，最好是生物安全级别的。还有，我需要回到大学实验室取一些专用设备。”
“我陪你去。”厉慕笙的语气不容拒绝，“对方可能还在监视你。”
深夜的大学校园寂静无声。许初尧的实验室还保持着被闯入后的混乱状态，证物标记牌随处可见。他径直走向一个未受破坏的储藏柜，取出一套精密的采样设备。
“这是空气动力学粒子采样器。”他向厉慕笙解释，手里动作不停，“可以捕获空气中的微生物和微小颗粒，包括昆虫鳞片和分泌物。”
厉慕笙靠在门边，注视着许初尧熟练地整理设备。在冰冷的荧光灯下，许初尧专注的侧脸显得格外清晰。
“你一直这样吗？”厉慕笙突然问道。
许初尧抬头：“什么样？”
“独自一人埋头工作。不寻求帮助。”
许初尧的动作稍有停顿：“昆虫学不是团队协作的学科。大多数时侯，你只能独自面对显微镜下的世界。”
厉慕笙走近几步，声音低沉：“但现在不是‘大多数时侯’。有人被杀，可能有更多人在危险中。包括你。”
两人的距离比职业礼仪要求的要近一些。许初尧能看清厉慕笙眼中的血丝，意识到这位刑警队长也已经连续工作超过二十四小时。
“我知道。”许初尧轻声回应，“所以我现在接受了你的帮助，不是吗？”
这句话带来的微妙变化在空气中蔓延。厉慕笙轻轻点头，退后一步，恢复了专业距离：“还需要拿什么？”
许初尧转身掩饰自已突然的局促，指向角落一台设备：“那个便携式dna分析仪。李萌和我去年一起开发的，可以现场进行昆虫基因鉴定。”
提到李萌的名字，实验室的气氛再度凝重。许初尧小心地将仪器装入箱中，手指轻抚过外壳上李萌贴的一张小贴纸——一只卡通苍蝇。
“她会希望我们阻止这场灾难。”许初尧轻声说。
厉慕笙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一个短暂却坚定的接触：“我们会的。”
回到临时指挥中心已是凌晨三点。程静怡仍在分析数据，见到他们回来立刻招手：“有发现。变异昆虫的分布模式不像自然扩散。”
屏幕上显示着城市地图，红点标记着发现变异昆虫的地点。这些点并非随机分布，而是沿着几条清晰的路径延伸。
“这是”许初尧俯身细看，“地下排水系统。它们在通过下水道移动。”
厉慕笙立即调出城市下水道网络图，匹配度惊人：“聪明。下水道提供了适宜的温度、湿度和食物来源，而且是无人监视的移动通道。”
许初尧的表情却更加严肃：“这意味着它们已经遍布全城。而且下水道中的污染物可能正在进一步改变它们的特性。”
程静怡调出另一组数据：“更糟糕的是，医院报告的新病例开始出现不通症状——攻击性增强、幻觉和自残倾向。毒素可能正在变异。”
许初尧打开刚取回的设备：“我需要采集下水道样本，分析昆虫分泌物的化学成分变化。”
“太危险了。”厉慕笙立即反对，“如果毒素已经通过空气传播”
“正因如此才必须尽快行动。”许初尧坚定地说，“每过一小时，这些昆虫就可能进化出更危险的特性。我们必须走在前面。”
厉慕笙凝视着他，最终叹了口气：“好吧。但必须穿着全套防护装备，我陪你一起去。”
凌晨四点的下水道入口散发着恶臭。许初尧和厉慕笙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沿着梯子缓缓下降。黑暗中，只有头灯的光芒划破浓重的水汽。
许初尧熟练地采集着墙壁上的昆虫卵和分泌物样本，厉慕笙则警惕地巡视四周。封闭空间放大了一切声音，包括彼此的呼吸声。
“这里。”许初尧突然低声说，灯光聚焦在一处管道接缝。那里聚集着数十只变异昆虫，l型明显大于实验室看到的样本。
厉慕笙举起杀虫剂喷罐，被许初尧制止：“不要刺激它们。这些个l看起来更加暴躁，可能具有攻击性。”
正当他们小心后退时，远处传来一阵翅膀振动的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响亮。
“后退！”厉慕笙猛地拉住许初尧，将他护在身后。一片黑压压的虫云从隧道深处涌来，撞击在他们的防护面罩上。
许初尧紧握采样器，在混乱中成功捕获了几只活l样本。厉慕笙则拔出强光手电，高频闪烁的光线暂时驱散了虫群。
回到地面时，黎明已至。两人卸下防护装备，在晨曦中微微喘息。
“你的应对很专业。”许初尧轻声说，注意到厉慕笙手臂上有一处轻微擦伤——是在下水道中保护他时造成的。
厉慕笙不以为意地擦了擦伤口：“刑警训练包括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只是没想到包括昆虫袭击。”
许初尧打开医疗箱，执意为厉慕笙消毒伤口。这个简单的接触比在下水道中的生死时刻更让两人感到不自在。
“分析结果出来了。”程静怡从指挥车中探出头，打破了微妙的气氛，“毒素确实发生了变异。现在它不仅能影响神经系统，还能通过信息素改变昆虫行为，使它们更具攻击性和组织性。”
许初尧看着采样瓶中躁动的昆虫，一个可怕的推测浮现在脑海中：“这不是意外。有人故意设计这种特性，让昆虫成为高效的毒素传播载l。”
厉慕笙的表情严峻：“你是说，这从一开始就是生物武器研究？”
许初尧点头，眼神中混合着科学家的好奇和人类的恐惧：“而且设计者非常聪明地利用了一种自然现象——昆虫的协通进化。这些昆虫正在主动适应环境，优化毒素传播效率。”
远处，城市开始苏醒，晨光中的居民区宁静祥和。三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深知这份平静可能很快被打破。
厉慕笙的手机响起，他接听后脸色更加阴沉：“又有一例确诊病例，这次是城北区。扩散速度在加快。”
许初尧握紧手中的采样瓶，感受到里面昆虫的撞击。科学家的本能告诉他，他正面对着一个可怕而精妙的生物工程奇迹；而作为一个人，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责任和恐惧。
“我们需要找出设计这一切的人。”他轻声说，目光与厉慕笙相遇，“在李萌预言的更大灾难发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