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睁开眼的时侯,阳光已经爬上窗框边缘,照在他左手背上。那股熟悉的温热感还在,像一块暖烘烘的布贴在掌心,不烫,却让他心里踏实——仿佛这双手从未真正属于过那个叫“废物”的名字。
他没急着起身,而是把左手翻过来,盯着掌纹看了两秒。昨天集市上那帮人推他的时侯,这手差点就按到对方胸口上了。现在想想,还挺可惜。
“要是当时吸一口,估计连人带鞋都能给我吞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嘴角一歪,又赶紧压下去。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怕自已太得意。
翻身坐起,衣服刚套到一半,他就感觉到l内有东西在动——不是心跳,也不是肠胃蠕动,而是一种更沉、更稳的力量,像是井底的水慢慢涨了起来,一圈圈往外漾。它不像昨夜那样暴躁地冲撞经脉,反而像个沉睡已久的旧友,在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轻轻拍醒他的意识。
他停住动作,闭眼感受。
那股能量从掌心出发,顺着小臂一路往肩窝钻,再往下坠,最终落进丹田。不像昨晚那样乱冲乱撞,这次走得稳当多了,像有人拿着扫帚把脏东西理顺了——甚至有种奇异的温柔,像是谁在替他擦去那些不该有的恐惧和羞辱。
“看来这玩意儿还能越用越顺手?”他睁眼,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不是狂喜,也不是震惊,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确认:这不是偶然,是我命里的东西。
穿好衣服,他走到墙边,伸手按了下墙壁。掌心刚贴上去,一股细微的拉扯感立刻传上来——墙皮表面的灰尘竟自动朝他掌心聚拢,眨眼间就被吸了个干净。不是魔法,不是奇迹,而是某种本能般的掌控力,如通呼吸般自然。
“嚯,连灰都不放过?”他收回手,看着指尖残留的一点白粉,忍不住笑出声,“以后打扫卫生都不用请人了。”
但笑归笑,他知道这不是小事。昨天夜里三头异兽的能量,已经被“虚无之门”吃得干干净净,连渣都没剩。现在这些力量正一点点渗进他的骨头里,让每一块肌肉都像是重新铸过一遍——不再是原来那个瘦弱、易碎的少年躯壳,而是某种更坚硬的东西正在成型。
他试着握拳。
指节咔咔响了两声,掌心微微发麻,仿佛空气都被攥出了褶子。再松开,五指张开的瞬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空间有点扭曲,好像手指划过的轨迹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凹痕——那是能量流动的余波,是他尚未完全掌握的能力留下的印记。
“吸力比前两天强了不少。”他喃喃,“照这么下去,等哪天能直接把火球吞了,柳家那群喷火罐也不用怕了。”
想到这儿,他忽然记起什么,转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每日记录”四个字,笔迹潦草得像是小学生写的,但每一行都透着狠劲。
翻开第一页,上面列着三条规则:
【规则一:不显山,不露水。】
【规则二:白天装废物,晚上靠影子。】
【规则三:能忍则忍,账本记得清。】
翻到最后一页,昨天刚添上的第四条还带着新鲜墨迹:
【规则四:每一次挑衅,都是账本上的名字。】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拿起笔,在下面轻轻画了一横。
这一横,代表昨夜的事已经结了。
三头异兽,三个名字,一笔勾销。
他合上本子,锁回铁盒,顺手塞进床垫底下。让完这些,他站在原地没动,脑子里却开始盘算起来。
“现在这状态……别说打b级,c级来十个我都敢碰。”他眯起眼,眼神锐利如刀,“就是不能动手,不然明天全江城都得贴告示:‘陆家少主一夜暴毙’,还得写我死因不明——毕竟没人信一个废柴能打死异兽。”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房门口。
是老李。
“少爷,您醒了吗?”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试探,像怕惊醒什么沉睡的猛兽。
陆沉立刻换上那副懒洋洋的表情,咳嗽两声,嗓音故意拖得沙哑:“嗯……醒了。”
门开了条缝,老李探进半个脑袋,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粥和几片咸菜。
“我给您熬了点米汤,暖胃。”他走进来,把托盘放在桌上,目光扫了眼床铺,“昨儿夜里……您听见动静没?”
陆沉摇头,一脸茫然:“什么动静?”
“哦,没事没事!”老李摆手,笑得有点僵,“就是外头风大,吹倒了个花盆。”
陆沉点头,慢悠悠走到桌边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口。米汤温热,没啥味道,但他喝得认真,仿佛这是天下第一美味——因为这是唯一能让他暂时忘记身份、忘记屈辱的食物。
老李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还有事?”陆沉抬头。
“没……没什么。”老李搓着手,“就是觉得,今天您气色好像好了点。”
“是吗?”陆沉低头看看自已手臂,“可能睡得比较香吧。”
“也是,年轻人觉多。”老李干笑两声,转身要走,临出门又回头,“对了,厨房灶台昨晚莫名旺了一下,烧得特别猛,我把您留的那些灰渣试了试,居然能点火,还挺耐烧……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陆沉舀粥的动作顿了半秒。
随即继续搅动碗里的米粒,轻声道:“可能是潮气重,阴燃了。”
“也对也对。”老李点头,终于退出去,顺手带上门。
屋里安静下来。
陆沉放下勺子,盯着碗底残余的米粒,忽然笑了。
“原来连灰都能转化成能源?”他自语,“那下次要是谁朝我扔火球,我不光能吃了它,还能反手喷回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院子里几个仆人在清理焦土,搬走烧黑的木板,铲掉墙角发黑的砖块。其中一人正蹲在地上捡碎石,嘴里还念叨:“这地方邪门,半夜三更谁干的啊,连个脚印都没留。”
陆沉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平静。
他知道他们不会查到真相。
就像没人会相信,一个“没觉醒”的废物,能在睡梦中让三头异兽变成焦炭。
他抬起左手,掌心对着阳光。
那一瞬间,皮肤底下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流动,像暗河,像电流,又像某种活物在呼吸——那是他身l内部最原始的秩序,正在重新建立。
他轻轻握拳。
空气被压缩的细微声响在指缝间炸开,像一根绷紧的弦突然松了劲,又像一声无人听见的咆哮。
“再等等。”他低声说,“等我能一拳砸碎整座柳家祠堂的时侯……”
话没说完,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旁支子弟正聚在院门口,其中一个穿着柳家风格的短袍,手里拎着根鞭子,大声嚷嚷:“听说昨夜有异兽闯进来?陆家就这么点防备?要不要我们柳家派几个人来守夜啊?”
陆沉站在窗后,没出声。
他只是缓缓把手收回来,放进裤兜,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
那里,正微微发烫。
像一块正在升温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