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陆沉就出了门。
昨夜那几个鬼影般的黑影没进院子,也没再出现,他醒来时窗外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屋檐下挂着的铜铃却微微晃动着,仿佛还在回应某种无声的试探。他知道,有些人已经开始摸底了。所以他今天特意走了一趟集市——不是为了买药,而是看看还有谁敢当面蹦跶。
街市上人声嘈杂,小贩吆喝着新采的草药、刚宰的兽肉,几个觉醒者穿着皮甲在摊位间穿行,腰间挂着能量检测仪,时不时停下来扫一眼货物上的标签。这年头,连一包止血粉都得验明是否含有异能活性成分,否则就是违禁品,轻则没收重则罚金。
陆沉走到一家老药铺前,拎起一包标注“清火散”的纸袋看了看,递给掌柜一枚银币。
“陆少爷?”那掌柜眯着眼认了两秒,语气里带着点迟疑,“您还来买这个?一小撮就够煮三碗汤了。”
“家里老人上火。”陆沉淡淡回了一句,接过招零塞进袖口,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夸张的笑。
“哎哟,这不是被退婚的陆大少吗?怎么,现在改行当跑腿的了?”
陆沉脚步没停,但肩头微不可察地绷了一下——那是肌肉记忆里的警觉,不是愤怒,而是习惯性的防御姿态。小时侯在家族演武场外,总有旁支子弟这么堵他,拳脚没落下之前,先用嘴把人钉在地上。
三个穿着柳家标识短袍的年轻人从旁边摊位挤过来,中间那个记脸痘印的直接挡在他面前,手里拎着一串刚烤好的兽肉,油滴落在地上,滋啦作响,像是某种挑衅的鼓点。
“听说你连b级异能都没觉醒,靠这点银币打发时间?”痘印男歪着头,“柳小姐退婚真是高瞻远瞩,不然以后还得养你一辈子?”
旁边两人哄笑起来。
围观人群中有几个孩子缩着脖子往后退,有个卖糖糕的大婶悄悄往后挪了几步,撞到了身后卖陶罐的摊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像一颗心跳漏拍了半拍。
陆沉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油渍,又抬眼看了看三人。他们站成半弧形,显然是有意围堵。这种阵势他太熟了,熟到闭眼都能复刻出当年那些嘲讽的脸孔和拳头的方向。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慢慢垂到身侧,掌心朝内贴住大腿。一股熟悉的温热感从左手下意识扩散开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l内轻轻推了一把。他知道那是“虚无之门”察觉到敌意后的本能反应——它想开,但它不能开。
他闭了下眼,呼吸放慢,l内躁动的能量顺着经络缓缓下沉,最后沉入脚底,像一块石头落进井里,沉得踏实,也冷得清醒。
等再睁眼时,他已经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状态,肩膀松垮,眼神涣散,活像个刚熬完夜的废人。
“让让。”他说。
痘印男愣了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平静。
“你说什么?”他往前一步,胸口几乎顶到陆沉鼻尖,“你再说一遍?”
陆沉抬起头,直视着他。那一瞬间,痘印男忽然觉得后颈有点发凉,好像背后有人拿冰块贴了一下——不是幻觉,是某种低频的压迫感,来自一个根本不该存在的存在。
“我说,”陆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让让。”
空气凝了一瞬。
有个卖糖糕的大婶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后卖陶罐的摊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痘印男脸上挂不住了,猛地伸手去推陆沉肩膀:“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一个连异能评级都不敢公示的废物,也敢——”
话没说完,陆沉突然动了。
不是反击,而是侧身避开他的手,通时右手一捞,稳稳接住了自已刚才掉落的药包。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就像训练过千百次一样自然。
然后他抬头,盯着痘印男的眼睛,嘴角微微扯了一下:“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废物’也能让人躺三个月。”
空气再次凝滞。
痘印男张了张嘴,像是被噎住,脸一下子涨红。
“你威胁我?”他吼出来,声音都变了调,“你知道我是谁吗?柳家七房嫡孙!你在街上撒野,信不信我现在就叫执法队把你关起来?”
陆沉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让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微妙的恐惧:这个人,不像在演戏。
“执法队?”他说,“那你现在就去叫啊。顺便告诉他们,柳家旁支子弟光天化日之下拦截平民、言语恐吓、肢l推搡——哦对了,你还往地上滴油,污染公共路面,罚款五银币起步。”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新域城市管理条例》,翻开一页指了指:“看,第三条第七款。”
痘印男瞪着他,嘴巴张合几次,愣是没说出话来。
旁边一个瘦高个赶紧拉了他一把:“别理他,这人脑子有问题,跟他计较掉价。”
“我不计较。”陆沉收起手册,拍了拍药包上的灰,“但我记性好。你们仨的名字,我刚刚已经听清楚了。下次见面,咱们可以聊聊赔偿问题——比如精神损失费,或者医药费预缴金。”
说完,他绕过三人,步伐稳定地朝街尾走去。
没人追上来。
直到他的背影拐过巷角,消失在人群里,痘印男才猛地一跺脚:“妈的!他算什么东西!等我回去告诉我爹,让他去陆家投诉!一个没评级的垃圾,居然敢拿管理条例压我?”
瘦高个冷笑:“怕什么,他又不敢动手。你看他那样子,分明就是装腔作势。真有本事的人,早一拳打过来了。”
另一人点头:“就是。柳小姐都说他是个空壳子,估计连异能都没激活。这种人,越怂越得意,咱们就多找他几次,看他能撑几天。”
三人说着,扬长而去,边走边大声议论,生怕别人听不见他们的“战绩”。
而此刻,陆沉已经穿过两条街,走进了陆家所在的巷道。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站在院墙外一棵老槐树下,靠着树干站了一会儿。
左手掌心还在微微发热,像是刚吃完一顿重口味的饭,胃里翻腾不止。他知道那是吞噬欲在蠢蠢欲动——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就想把那三个人的嚣张气焰一口吞了。
但他忍住了。
不是怕,是没必要。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后是一页练习册的空白页,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字:
【规则一:不争一时长短。】
【规则二:不露一丝破绽。】
【规则三:不动一次杀心。】
他盯着看了几秒,又从袖中抽出半截断笔,在下面添了一行:
【规则四:每一次挑衅,都是账本上的名字。】
写完,他把纸叠好,塞进贴身衣袋,拍了拍。
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没到正中,风开始变凉,吹得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没人,只有晾衣绳上挂着一件旧外套,在风里轻轻晃荡。他径直走向自已房间,推门进去,反手锁上。
屋内陈设简单,床、桌、椅,墙上挂着一把旧刀,刀鞘磨损严重,但刀柄擦得很亮,像是每天都会擦拭一次。
他走到桌前坐下,闭上眼,开始调息。
l内的能量像潮水一样在经络中流动,缓慢而有力。他知道今晚会有人靠近——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东西,只要踏入这片区域,暗影君主就会自动苏醒。
而现在,他只需要等。
等天黑。
等名字一个个兑现。
等那些以为他软弱可欺的人,亲眼看见什么叫真正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