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看懂了。
她知道崔令仪是好意,想用自己的“畏冷”给她的留下打个掩护。
可她不能这么做。
如果她们两个都留下,目标就太明显了。那不叫避祸,那叫公然抱团,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永安公主:我们就是要躲着你。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于是,就在崔令仪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沈黎也款款起身,朝着太后的方向,盈盈一拜。
她的动作和崔令仪几乎是同时发生。
“太后娘娘。”
她的声音清亮柔和,压过了殿内所有的窃窃私语。
“臣女也想留下。”
此话一出,崔令仪惊愕地看向她。
永安公主那带笑的表情,也瞬间凝固。
只听沈黎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方才饮了公主殿下亲手烹的‘雪息’,只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十分舒泰。臣女想留下陪您说说话,也好多沾沾您身上的福气。”
这话就说得非常巧妙了。
她没有说自己畏冷,反而把功劳推给了永安公主的茶,说喝了茶身体舒泰。
她留下,不是为了躲避谁,而是为了亲近太后,为了“沾福气”。
这顶高帽子一戴,谁还能说她不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殿中最尊贵的那位老人身上。
两个人都请求留下。
一个说畏冷,一个说要沾福气。
太后会留下谁?
还是两个都留下?
永安公主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死死盯着沈黎,那目光几乎要将她身上灼出两个洞来。
沈黎却仿佛毫无所觉。
她只是安静地、谦恭地垂着头,将这个无解的难题,轻轻抛给了高坐之上的太后。
殿内静得能听见窗外寒风刮过檐角的呜咽。
永安公主脸上那完美的笑容,此刻像一张僵硬的面具。
一丝裂痕从嘴角蔓延开。她精心设计的局,环环相扣。
只要沈黎畏惧,只要沈黎后退,就会落入她预设的下一步。
可沈黎没有。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用一种谁也料想不到的方式,将了她一军。
高坐之上的太后,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清明一片。
她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扫过底下跪着的两个女孩儿。一个娇憨可人,一个清冷沉静。
她活了这一辈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
小辈们这点九曲回肠,在她眼里,不过是后花园里小猫小狗的嬉闹。
只是,有的嬉闹无伤大雅,有的,却藏着要命的爪牙。
半晌,太后终于发出一声轻叹,那声音带着老人家特有的疲惫。
却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都起来吧。”
她的目光落在崔令仪身上,温和却疏离。
“好孩子,哀家知道你的孝心。可这大好年华,正该去赏雪寻梅,才不辜负。去吧,替哀家也多看几眼那梅花的风骨。”
这话一出,崔令仪的脸色瞬间白了。
这是拒绝。
是委婉,却又无比清晰的拒绝。
太后转向沈黎,声音里的暖意,明显多了几分。
“至于沈家的丫头”
她顿了顿,像是真的在认真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