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与你投缘,话还没说够。你便留下,陪哀家这个老婆子,说说话吧。”
一锤定音。
没有给任何人再开口的机会。
永安公主那僵硬的面具,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她重新挂上那抹无可挑剔的笑容。
“那儿臣就不打扰您和沈妹妹的清净了。”
她微微屈膝,姿态优雅至极,随即转身,声音清亮地号令众人。
“诸位,咱们这便去梅园吧,莫要错过了最好的光景。”
她领着一群神色各异的贵妇贵女,如潮水般退出了暖阁。
临走前,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轻轻落在沈黎身上。
沈黎垂着眼,恭顺地站在原地。
暖阁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轻微毕剥声,和窗外越来越凄厉的风声。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屋子,此刻空旷得有些令人心慌。
永安公主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在沈黎的脑海里反复重播,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进宫前,她还想着只要自己小心些,不会出什么事。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只求安安稳稳熬过这场宴会,不给家里惹麻烦。
可麻烦,从来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
当你的存在本身就碍了别人的眼,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寒意与殿外的风雪无关,而是发自内心的战栗。
她不怕永安公主,但她怕随之而来的无穷无尽的倾轧与算计。
沈家,经不起这样的风浪。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不是她刚才就该顺着台阶下去,跟着众人一起去梅园?
哪怕受些冷风,也比现在这样,被架在火上烤要好。
退一步,或许真的海阔天空。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死死摁了下去。
退?往哪儿退?
今天她若是退了,在永安公主眼里,就是示弱,就是好欺负。
往后,只会有更多的“梅园”等着她。
正当她心绪翻涌之际,一只温热干燥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孩子,到哀家身边来。”
是太后。
沈黎回过神,抬起头,对上太后那双看似浑浊却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依言走上前,在太后身边的脚踏上坐下。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怕了?”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沈黎耳中。
沈黎的心脏猛地一坠。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手指,指节泛白。
她能说怕吗?在后宫之主面前说怕她的孙女?
她只能摇头,声音有些发紧:
“臣女不懂太后的意思。”
“你这丫头。”
太后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
“哀家活了这把年纪,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永安那孩子,被皇帝和哀家宠坏了,性子骄纵了些,但心眼不坏。”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永安公主开脱。
可沈黎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太后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心眼不坏”,是说给外人听的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