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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茵雪蜷在冰冷的榻上,仔细回想从前从未怀疑的种种,父亲一生清正,绝不可能通敌叛国。
整个将军府,最可能藏匿秘密的地方,便是宋书蘅的书房。
她必须去一趟。
尽管身体如同被碾碎般疼痛,小产后的虚弱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铁锈味,但她还是强撑着坐起。
书房外并无守卫,宋书蘅自恃权威,从不认为有人敢潜入他的禁地。
这给了林茵雪一丝可乘之机。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宋书蘅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让她一阵反胃。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清冷的光辉。
她不敢点灯,借着微弱的光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找着书案上的信件、抽屉里的文书。
她的心跳得又快又急,指尖冰凉。
她希望能找到父亲冤案的线索,却又恐惧着可能发现的真相。
突然,她的目光被书案最底层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匣吸引。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东西。
林茵雪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掀开匣盖。
里面并非她预想中的机密文书。
而是一件婴儿的小衣。
一件用最柔软的云锦制成、绣着精致祥云纹样的红色小肚兜。
上面是宋书蘅的铁画银钩,透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
乎温柔的笔触:“吾儿安康。父字。”
落款日期,正是在白梦苏诊出有孕后不久!!!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原来,他早已为那个孩子备下了如此精心、充满爱意的礼物。
这柔软的云锦,这细致的绣工,这饱含期许的“吾儿安康”每一个字,每一针线,都像是在剜她的心,嘲笑着她那个被视作解毒工具、连一件像样衣物都不配拥有的可怜孩儿!
她以为的心痛至麻木,此刻竟又生出新的、更尖锐的痛楚来。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嘲讽与悲凉的冷笑从她喉间溢出。
下面是一封宋书蘅亲笔所写信!
“林相党羽已大致肃清,其女茵雪,乃计划关键,需暂留性命,以为苏苏娩下嫡子之‘药引’待其油尽灯枯,便可将其父女一并钉于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届时,再以‘平息天怒’之名,将梦苏母子正位,则大业可成,兵权亦可借机重归我手”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还想趁机夺回兵权!
极致的恨意冲垮了理智,她浑身剧烈颤抖,几乎要捏碎那几张薄薄的纸。
“姐姐真是好兴致,深夜不睡,跑来将军书房赏玩孩儿衣物?”
一个娇柔带笑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林茵雪猛地回头,只见白梦苏披着华丽的斗篷,正倚门而立,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毒的笑容。
她显然来了有一会儿,将林茵雪的震惊与痛苦尽收眼底。
“哦,不止衣物,还有书信呢。”白梦苏缓缓走近,目光扫过林茵雪手中颤抖的信纸,笑容愈发灿烂,“看来姐姐都知道了?也好,省得我日日演戏,憋得辛苦。”
“是你!还有他!你们——”林茵雪目眦欲裂,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嘶哑。
“是我们。”白梦苏轻快地打断她,抚着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书蘅哥哥为我谋划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和我们的孩子。你和你那短命的爹,不过是我们脚下的垫脚石罢了。”
她凑近林茵雪,压低声音,语气甜腻如蜜,却字字诛心:“你知道吗?书蘅哥哥每次碰你,回来都要沐浴更衣,他说觉得恶心极了。你怀孕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他都在我房里,安慰我,说委屈我了,要再等等等你和你肚子里那个小毒物死了,我就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我们的孩子,才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嫡子!”
明知白梦苏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她失控,她想要顺理成章的成为平妻,让自己的孩子名正言顺,可是林茵雪最后一丝理智还是崩断。
“啊——!!!”
父亲的冤死、两人的算计、骨肉的利用所有痛苦和仇恨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尖叫一声,双手死死掐向那纤细的脖颈!她要杀了这个毒妇!
白梦苏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到竟一时忘了躲闪。
就在林茵雪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白梦苏的瞬间。
“住手!”
宋书蘅突然冲了进来猛地一把将白梦苏拽入怀中护住,随即狠狠一挥袖!
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在林茵雪身上,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重重掼倒在地,后脑磕在冰冷的桌角,眼前一阵发黑,喉头涌上腥甜。
宋书蘅紧紧护着怀中的白梦苏,白梦苏趁两人对峙的空挡,把小衣和信件藏了起来。
“书蘅哥哥!”白梦苏立刻抓住他的衣襟,哭得梨花带雨,“我好怕姐姐她突然发疯要杀我她说我的孩子是孽种,她容不下”
宋书蘅看着脸色铁青,“夫人,你这是为何?”
林茵雪死死咬住唇,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宋书蘅一定会戒备,白梦苏无非就是看她命不长,想提前成为平妻,她也没这个胆子让宋书蘅知道她把真相告诉了她。
她不想如任何人的愿。
林茵雪闭上眼睛,选择沉默。
“夫人得了失心疯,冲撞白姨娘,意图不轨。”宋书蘅的声音冷酷无比,“将她拖回废院那间柴房,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也不准给她吃喝!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将军”白梦苏眼底闪过恼恨,火上浇油,“姐姐或许只是一时想不开”
“梦苏不必为她求情!此等毒妇,死不足惜!”宋书蘅搂紧她,语气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