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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的门再次被推开时,已是深夜。
宋书蘅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他原本慵懒的神情,在看清被吊在梁下、面色惨白如纸的林茵雪时,骤然碎裂。
“茵雪!”他失声惊呼,一个箭步冲上前,手忙脚乱地去解那粗糙的麻绳。
“谁干的?!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麻绳深勒入肉,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留下紫黑色的淤痕,触目惊心。
林茵雪浑身冰冷,几乎没有一丝热气,她艰难地掀开眼。
那眼里面没有预期的委屈、哭诉、指控,甚至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这种过分的平静,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宋书蘅心口最隐秘的角落。
“是不是白梦苏?”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她对你做了什么?告诉我!”
他宁愿她哭,她闹,她歇斯底里地指责,就像从前每次受了一点委屈都会红着眼眶依赖地望向他那样。
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灵魂都已抽离,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
林茵雪垂下眼睫,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我不小心…冲撞了妹妹…自愿受罚…”
自愿?吊起来一天一夜?宋书蘅不是傻子。
他看着她苍白脆弱的脖颈,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是愤怒,是对白梦苏越矩行为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心疼?甚至是一丝恐慌。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
林茵雪在他怀里微微颤抖了一下,依旧用那副平淡无波的语调说:“夫君…我累了…想回去歇息。”
她的回避,她的疏离,像一盆冷水浇在宋书蘅心头。
第一次发现,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甚至是一丝掺杂着悔意的爱怜,悄然滋生,让他心烦意乱。
他打横抱起她,步伐沉重地走出祠堂。
一路上,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起昔日她巧笑倩兮的模样,想起她曾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依赖…
而此刻,林茵雪靠在他胸前,她的思绪却飞得很远。
父亲…那个一生清正、却落得“通敌叛国”惨淡收场的丞相。
当日锦衣卫来得太快,证据呈现得太过于“铁证如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飞速推动着一切。
如今细细想来,许多细节都透着蹊跷。
那封所谓的“通敌密信”,笔迹模仿得再像,父亲的一些微小书写习惯,外人又如何得知得那般详尽?
宋书蘅…他当时虽已交出兵权,但在军中的影响力仍在。
他“恰好”出现在法场,用兵符换下她…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确认他离开后,林茵雪强撑着坐起,从枕下摸出一枚极小、不起眼的玉蝉。
这是父亲旧部日前通过那哑巴老仆秘密送来的,是父亲早年联络心腹的信物。
父亲说过,持此物者,可信。
她摩挲着冰凉的玉蝉,心中稍安。对方并未透露真实身份,只言是受故人所托,愿助她脱困,并定下了十五月圆之夜,趁将军府夜宴守卫松懈时,安排她离府。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虽然微弱,却足以支撑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