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顾衍之跪在冰冷的泥泞中,暴雨抽打着他的脊背,悔恨如同毒藤般缠绕撕扯着他的心脏。
年轻的他刚接手家族生意不久,就遭遇了一次绑架。
废弃仓库里,他被堵住嘴,绑在椅子上,眼看着绑匪的刀就要落下。
一个身影却如同矫健的豹子般从阴影里扑出。
不是警察,是一个纤瘦的女孩。
她利用仓库里的杂物制造混乱,动作又快又狠,精准地击打绑匪的关节薄弱处,甚至硬生生替他挡了一下挥来的铁棍。
最后拉着他疯狂奔跑逃离时,她的眼神亮得灼人。
那时,她还不是沈教授,却先成了顾夫人。
一次,他效仿父亲的手段将一个吃里扒外的元老拖来狗场,要施以犬刑以儆效尤。
沈从灵不知怎么得知消息,冲了过来。
他知道她怕狗,极度怕狗。
但她就那样张开双臂,挡在了那个面如死灰的叛徒和他之间,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顾衍之!停下!这种方式是错的!”
那一刻,他父亲灌输给他的那套弱肉强食的理论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正是因为被她那份勇敢和正义打动,他才从此废除了这项延续了几代的残酷家法。
可不久前,他竟然用她最恐惧的东西去威胁她。
他把他生命里最亮的那束光,亲手推进了他自己都曾努力想要爬出的深渊。
“把所有狗的肚子都给我剖开。”
所有手下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一个资历较老的守场人壮着胆子,噗通一声跪在泥水里:“顾总!不可啊!这些藏獒都是老爷当年精心培育留下来的种犬!是老爷的心头肉!老爷那边肯定会动大怒的!三思啊顾总!”
“滚开。”顾衍之一脚踹开他,眼神疯狂而赤红,“父亲那边我自有交代,我只要知道她在哪里。”
痛苦的犬吠声、利刃划开皮肉的声音、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雨夜弥漫开来。
顾衍之站在暴雨中死死地盯着,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在等待审判。
一条,没有。
两条,没有。
所有被剖开的犬腹中,都没有任何人类的残骸、衣物纤维或骨骼。
“顾总,都没有。”手下颤抖着汇报。
没有?
顾衍之愣了一秒。
“没有!哈哈!没有!”他猛地抓住身边手下的肩膀,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我就知道她没死!她怎么可能会死!她是沈从灵!是那个能从绑匪手里救下我的沈从灵!是那个聪明到能设计出驱狗器的天才!她肯定还活着!”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仿佛从地狱一下子被拉回了人间。
他语无伦次地向手下讲述沈从灵当年从歹徒手里救下自己的英勇事迹,眼前却浮现出她那苍白消瘦得几乎透明的脸颊。
笑容僵在他的脸上。
地下五年,她的身体已经算不上健康。
就算她没被狗吃掉,那她去了哪里?
她受了多重的伤?
在那场大雨里,电量耗尽的驱狗器,她是怎么摆脱那些藏獒的?
她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站在尸山血海般的狗场中央,站在倾盆大雨之下。
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却微弱得可怜。
她可能还活着。
但她可能重伤濒危。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