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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灵在高烧和噩梦中反复挣扎,感觉自己时而沉入冰冷的海底,时而又被灼热的火焰炙烤。
模糊中,总是有一双温暖而略微粗糙的手,一遍遍用温水拭去她额头的冷汗,轻柔地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灵儿乖,不怕,妈妈在。”
“喝点水,慢慢来。”
当她虚弱地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母亲熬得通红的双眼和父亲一夜之间似乎多了许多的白发。
母亲变着花样给她煲汤炖粥,都是她童年最爱。
父亲虽沉默寡言,却会每天准时出现在病房,有时只是坐着看文件陪着她,有时会笨拙地削一个苹果递给她。
他们绝口不提顾衍之,不提那五年,不提狗场,只是一点点填补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身体情况稳定后,她被转入了沈家的疗养别墅,几位老研究员也在这里。
“从灵!”
“沈老师!”
几位老人看到她气色好转,都激动不已。
张教授声音哽咽:“从灵,好孩子,谢谢你,那天晚上要不是你。”他说不下去了,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沈从灵摇摇头,眼眶微红:“该说谢谢的是我。是我连累了大家,害大家受苦了。”
“这是什么话!”另一位性格爽朗的陈教授立刻打断她,挥挥手,“过去的不提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好了,国内那摊子烂事,我们是不想再掺和了。你要是不嫌弃,我们这把老骨头,就跟着你在这边重新开始,咱们继续搞研究。哪里黄土不埋人?哪里不能做学问?”
“对!跟着你干!”
“咱们再弄个‘晨曦20’!”
沈母在一旁看着,既心疼又欣慰:“哎呀,这下好了,咱们灵儿又有得忙了。不过啊,灵儿,有件事得告诉你,”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你那个大学时期的老冤家,秦景,还记得吗?就是那个总跟你抢实验室资源,最后毕业论文非要跟你选同一个课题,硬是逼得你把模型精度又提高了05的那个小子?听说他现在就在隔壁州的那个顶级实验室,风头正劲呢。”
秦景?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沈从灵沉寂的心湖中漾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大学时,为了争夺那台最新进口的光谱仪使用时间,她和他各自带着团队在导师办公室外“巧遇”,唇枪舌剑。
有次会议她做完报告,他第一个站起来提问,问题尖锐刁钻。
会后,他却主动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咖啡,说:“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的推导很精彩。”
那个永远跟她较劲的秦景也在这里?
沈从灵苍白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一种类似于战意的东西,极淡地掠过眼底。
沈从灵深吸一口气:“各位老师愿意留下帮我,是我的荣幸。大家放心,你们的家人,我会安排妥当。”
她看向父亲,父女间一个眼神交汇便已默契十足。
她转回头,清晰地说道:
“我会请父亲出面,以海外研究所人才引进的名义为各位的直系亲属提供担保和协助,尽快办理探亲或移民手续,让他们来这边与大家团聚。所有手续费用、初期的安家费用,由我来承担。”
“如果家人暂时不愿或不能出国,”她继续道,“我会确保每月都有足够的生活费,通过安全可靠的渠道送到他们手中,直到你们团聚。国内的关系也会打点好,绝不会让任何人因为你们的选择而打扰他们的生活。”
她不仅要为自己开启新生,也要为这些因她而遭受无妄之灾、又毅然选择她的前辈,扛起这份责任。
几位老教授闻言,更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连连点头。
处理完这些事,沈从灵感到一阵疲惫,但心底却异常踏实。
她再次望向窗外,异国的天空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