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在地平线上挣扎着不愿离去。
顾长亭刚刚点燃营火,跳动的火焰在渐深的夜色中划出一小圈光明与温暖的领域。
林岁晚正在整理医疗包,仔细清点所剩不多的药品和包扎材料。
“止痛药只剩四片,抗生素三天的量,消毒水也不多了。”她轻声自语,眉头微蹙。
这些数字在太平年间只是需要补充的购物清单,如今却可能关乎生死。
顾长亭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明天路上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废弃的药店或诊所。”
林岁晚点头,正要回应,突然身l微微一僵。
她的头稍稍偏向左侧,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仿佛在倾听远方某个难以察觉的声响。
“怎么了?”顾长亭立即警觉起来,声音压得很低。
林岁晚举起一只手示意安静,继续保持那个专注的姿势。
几秒钟后,她轻声说:“有引擎声。两辆车,可能更旧些,排气管声音不均匀。从东南方向来,速度不快。”
顾长亭默默佩服她的听力。
又过了半分钟,他才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发动机轰鸣,确实如她所描述的那样。
“可能是路过的。”他猜测道,但手已经不自觉摸向了放在身旁的多功能斧。
林岁晚摇头,眼神凝重:“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偏僻区域?太巧合了。收拾重要物品,让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他们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
顾长亭确保车辆钥匙在兜里,引擎启动装置无恙;林岁晚将重要文件和医疗包塞进随身背包,通时保持营火继续燃烧,突然熄灭反而会引起怀疑。
引擎声越来越近,最终,两辆破旧的suv从暮色中驶出,停在离他们营地约三十米处。
车灯熄灭,四男一女从车上下来,站在车旁打量着他们的营地。
“晚上好!”一个看似领头的男人高声打招呼,声音刻意显得友好,“看到火光就过来了。这鬼地方能找到个伴不容易啊!”
顾长亭向前一步,身l微微侧倾,形成一个保护林岁晚的姿势:“晚上好。我们只是路过,休息一晚就走。”
那五个人慢慢走近,火光映出他们风尘仆仆的面容和并不整洁的衣着。
林岁晚迅速观察着每个人:领头者笑容可掬但眼神警惕;他右侧的壮汉手一直靠近腰部,可能藏有武器;唯一的女性站在稍远处,表情疲惫但无恶意;另外两个年轻人看起来紧张且营养不良。
“我叫老陈,”领头者介绍道,目光却扫过他们的装备和车辆,“这些都是我的家人。地震后一起逃出来的。”
顾长亭简单点头:“姓顾,这是我女朋友。”
老陈的视线在他们的越野车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好车啊,还能开吗?油还够吗?”
“勉强能走。”顾长亭回答得含糊其辞。
林岁晚注意到那个壮汉正盯着他们放在帐篷旁的物资箱,喉结微微滚动,像是咽了口口水。
她轻轻碰了碰顾长亭的手背,这是他们之间表示警惕的暗号。
“你们从哪来?”老陈继续搭话,又向前走了几步。
“东边。”顾长亭简短回答,身l姿态明显表示不欢迎进一步靠近。
老陈停下脚步,笑容稍微僵硬:“听说东边情况很糟,是真的吗?”
就在这时,林岁晚注意到其中一个年轻人正悄悄向右移动,似乎想绕到他们侧后方。
她立即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建议你的朋友站在原地。野外晚上常有蛇,不小心踩到就危险了。”
那年轻人猛地停住,尴尬地看向老陈。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老陈干笑两声:“小伙子就是好奇,没恶意。”
他顿了顿,终于切入正题,“看你们装备挺齐全,能不能分点药品?我们有人受伤了,需要帮助。”
顾长亭和林岁晚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岁晚微微点头。
“有什么伤?”顾长亭问。
老陈示意那个女性上前。她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已经发炎的伤口:“三天前被铁丝网划的,现在有点肿痛。”
林岁晚仔细观察伤口:“需要清洗和消炎。我们有少量药膏可以分你们一点。”
她从医疗包里取出一小管抗生素软膏,递给顾长亭。
顾长亭上前两步,交给那位女性,然后迅速退回原处。
“太感谢了!”老陈语气夸张,“还有没有多余的食物?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顿像样的了。”
这次顾长亭摇头:“我们自已也不多。前面二十公里左右有个小镇,也许能找到补给。”
老陈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盯着他们看了几秒钟,然后叹了口气:“好吧,不打扰了。祝你们好运。”
五个人转身往回走,但林岁晚注意到那个壮汉回头瞥了最后一眼,眼神中的算计让她脊背发凉。
等对方回到车上但并未立即离开,林岁晚低声对顾长亭说:“他们不会轻易走的。那两辆车油可能不多了,我们的车和物资是他们眼中的肥肉。”
顾长亭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你注意到没有,那个所谓受伤的女性,伤口是真实的,但包扎得很专业,不像急需帮助的样子。”
林岁晚佩服他的观察力:“对,这是个试探。看我们有多少物资,是否容易得手。”
夜色完全降临,只有他们的营火和对方车辆的内灯提供着有限的光亮。
那两辆车没有离开,也没有人再下来,这种等待令人不安。
“我们轮流守夜。”顾长亭决定,“你先休息,我守前半夜。”
林岁晚摇头:“你更需要休息。今天我消耗少,你先睡三小时,然后换我。”
争论片刻后,顾长亭妥协了。
他钻进帐篷,但没有脱外衣和鞋子,斧头放在手边。
林岁晚坐在火堆旁,看似放松,实则全身感官都处于高度警觉状态。
她注意到对方车内有人影晃动,似乎正在争论什么。
偶尔有手势挥舞,情绪激动的样子。
那位女性似乎在与老陈争执,但被壮汉制止。
一小时后,对方车辆的内灯熄灭了,完全融入黑暗中。
这反而更加危险,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是否睡了,还是在暗中观察。
林岁晚保持不动,但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声响:顾长亭平稳的呼吸、火堆的噼啪声、远处不知名动物的叫声以及黑暗中隐约的脚步声。
她轻轻敲了敲帐篷杆,这是他们约定的警示信号。
顾长亭立即清醒,无声无息地探出身来。
“有人靠近。”林岁晚唇语道,指向两点钟方向。
顾长亭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车辆另一侧,利用阴影隐藏自已。
林岁晚则继续坐在火堆旁,假装没有察觉。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显现,是那个壮汉,手里拿着一根金属棍。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物资箱,眼睛盯着帐篷,显然以为两人都在里面休息。
就在他伸手要碰箱子时,顾长亭的声音从车后传来:“需要帮忙吗?”
壮汉吓了一跳,猛地转身,金属棍举到胸前:“只是想借点水。”
林岁晚站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瓶喷雾,那是防熊喷雾,现在成了防人喷雾:“我们已经给过帮助了。请回到你们的车上去。”
壮汉眼神凶狠地瞪着他们,衡量着局势。
顾长亭向前一步,月光照出他手中的斧头和结实的l格。
对峙持续了漫长的十秒钟。
最终,壮汉啐了一口,慢慢后退:“算你们狠。”
他消失在黑暗中。
几分钟后,远处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那两辆车终于驶离,尾灯在夜色中越来越远。
林岁晚长舒一口气,感到腿有些发软。
顾长亭立即上前扶住她:“没事吧?”
她点头,勉强微笑:“比去鬼屋刺激多了。”
顾长亭没有笑,眼神严肃:“今晚之后,我们必须更加小心。人可能比天灾更危险。”
他们决定不再睡觉,轮流守夜到天明。
后半夜平静无事,但两人都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彻底改变,以往的规则不再适用。
黎明时分,他们迅速拆营上路。
开出一段距离后,林岁晚突然说:“停一下。”
顾长亭踩下刹车。
林岁晚下车,走到路边一丛植物旁,小心地从上面取下一小块撕破的布料。
浅蓝色,与昨天那伙人中女性穿的衣服颜色一致。
“他们在我们前面。”林岁晚表情凝重,“可能是在等我们。”
顾长亭皱眉:“绕道?”
林岁晚查看地图,手指划过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路:“这里有一条老的林业防火道,多年不用了,但应该还能通车。多绕二十公里,但能避开他们。”
顾长亭毫不犹豫地点头:“听你的。”
车辆驶离主路,颠簸在几乎被遗忘的小道上。
这条路确实难走,但确保了安全。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小溪旁短暂休息。
林岁晚一边过滤溪水,一边突然说:“那个人,那个壮汉。他的右手虎口有厚茧,不是干粗活形成的,更像是长期握某种特定工具”
顾长亭接上她的思路:“比如枪?”
林岁晚点头:“可能是退伍军人或射击爱好者。幸好昨晚没有正面冲突。”
顾长亭沉默片刻,然后认真地说:“晚晚,你的观察力可能会多次救我们的命。”
林岁晚看着他,微微一笑:“而我们在一起,才能活下去。”
溪水潺潺,在这短暂的宁静时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单纯的露营时光。
但两人都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通,而他们的关系也在这种压力下变得更加坚韧。
收拾行装继续上路时,林岁晚轻声说:“以后遇到其他人,要更加谨慎了。”
顾长亭点头,握住她的手。
车辆驶入蜿蜒的山路,将昨天的惊险暂时抛在身后。
但那份警惕,已经深深烙印在两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