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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锦舒再次睁眼时,是在寝宫里。
沈砚修最后看向她那冰冷的神情,又浮现在眼前。
心脏的痛感早已漫过阈值,只剩下一片麻木。
原来疼到极致,竟是这般感受。
恰在此时,太监的通传声在外响起,提醒她朝仪宴将至,身为皇后必须出席。
李锦舒想到自己只剩一日便可离开,不能让沈砚修察觉异样,便同意了。
她强撑着麻木的身躯起身梳洗,指尖掠过妆奁时,习惯性地触到了大婚当日,沈砚修所赠的簪子。
可指尖仅仅停顿一瞬,便又将它放回原处。
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她转而取了一支素银簪,缓缓簪入发间。
这样便好。
李锦舒梳洗完毕,移步前往殿前。
殿内正举行万国朝仪,各国使臣齐聚,满是热闹气象。
她依礼落座沈砚修身旁的皇后副位,尚未坐稳,巫月棠便娇声上前,执意要坐这副位。
沈砚修面露犹豫,目光不自觉地投向李锦舒。
她垂着眼睫,没有半分争辩,只微微起身,示意巫月棠坐下。
宴会起初还算和睦,直至匈奴使臣进来。
他刚入殿便直看向沈砚修,语气带着质询:
“近日民间流言,称我匈奴将亡,听闻是贵宫一位巫族少女所言?”
巫月棠闻言,立刻扬声接话:“正是我所推算,此卦定不会错!”
匈奴使臣脸色骤然一沉,随即上前一步,对着沈砚修拱手请命:
“还请陛下赐死此女,以终止谣言!若陛下不应,我匈奴王恐将即刻起兵,与大燕一战!”
匈奴使臣的话刚落,沈砚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刚登基不久,朝中兵力尚未稳固,此刻绝非开战的时机。
使臣见他迟迟未动,语气更添强硬:
“陛下若做不出选择,那便由我代劳!”
话毕,他朝身旁随从递去一个眼神,显然是要直接动手抓巫月棠。
巫月棠瞬间慌了神,脸色惨白地后退两步,猛地抬手指向李锦舒,声音带着哭腔:
“那些话都是皇后娘娘教我说的!她是六宫之主,我不过是听她差遣,不敢不从啊!”
李锦舒猛然一顿,又气又冷:“自你入宫,后宫诸事皆由你打理,我何时插手过半分?”
可巫月棠像是没听见一般,捂着脸哭了起来,声音柔弱又委屈:
“我自南疆而来,在这宫里本就孤苦无依,人人都不待见我也好,倒不如死了干净!”
沈砚修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眼底渐渐浮出几分恻隐。
匈奴使臣辨不出真伪,抬眼望向台上的沈砚修,“陛下,这谣言究竟是谁散布的?还请给一个准话!”
沈砚修的眼神在李锦舒与巫月棠之间来回游移,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龙椅扶手。
李锦舒手指微微蜷缩,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要撞碎胸腔。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久。
终于,沈砚修喉结滚动,艰难开口:
“这谣言的始作俑者是皇后李锦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