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外的闹剧,像一场猝不及防的瘟疫,迅速在原本狭小的圈子里蔓延开来。
我那些“客观陈述”的微信,加上陆铭在公共场合歇斯底里的表演,以及我当场抖落出的那些血淋淋的细节,彻底将他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据说,他公司的合伙人找他严肃谈了话,暗示他的私生活已经严重影响公司形象和项目推进。
几个原本谈得差不多的合作方,态度也变得暧昧犹豫起来。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精英”、“顾家”人设,一夜之间,崩塌殆尽。
我妈战战兢兢地告诉我,陆铭的母亲,我那位前婆婆,破天荒地给她打了电话,不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语气,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试探,说什么“夫妻没有隔夜仇”、“都是外面女人勾引”、“陆铭知道错了,后悔得不得了”。
我听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给然然剥鸡蛋。
后悔?
他后悔的,恐怕只是事情败露,影响了他的名声和钱途罢了。
真正的愧疚?或许有吧,但太廉价了,廉价到我已经不屑一顾。
周叙深在那天之后,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抱歉,让你经历这些。如果需要任何帮助,法律或者别的,随时开口。】
语气一如既往的体贴,没有过多追问,也没有趁势拉近关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回了两个字:【谢谢。】
没有多余的话。
我知道他的心思,但我暂时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心里的冻土太厚,捂不热,也懒得去捂。
现在的每一分精力,我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然而,树的安静,并不代表风的止息。
我低估了某些人的无耻程度。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下楼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给然然买酸奶。
回来时,在楼下的花坛边,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苏清清。
她似乎刻意打扮过,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和眼底的怨毒。她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彻底失控,陆铭自身难保,根本无暇再护着她,甚至可能因此迁怒于她。
“沈薇!”她声音尖利,早就没了往日那副柔弱的腔调,“你现在满意了?!你把陆铭哥害成这样!你毁了他你知不知道!”
我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她,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毁了他?”我觉得无比讽刺,“难道不是你们自己管不住自己,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要不是你抓着不放!要不是你到处去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激动地上前一步,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你就是见不得他好!见不得有人真心对他好!你自己留不住男人,就用这种下作手段!”
她的逻辑永远这么感人。
“真心对他好?”我重复着这几个字,忍不住嗤笑出声,“苏清清,你所谓的真心,就是在他有妻有子的时候勾引他,就是在他儿子病重需要他的时候缠着他关机切蛋糕?你的真心,可真够廉价的。”
“你胡说!”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反驳,“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说过他早就受不了你了!他说你死板又无趣,像个木头!他说只有在我这里才感觉到温暖!”
这些话,她以前也发短信说过。
但当面听来,依旧像淬了毒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心口旧伤疤。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那阵翻涌的恶心。
“是吗?”我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彻底的鄙夷和怜悯,“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当初追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说我是他的光,他的温暖,说他离开我会死?”
苏清清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白了白。
我继续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地凌迟她:“苏清清,你听好了。不是我不要的垃圾,你都捡得那么开心。是我扔掉的垃圾,刚好你稀罕,仅此而已。”
“你——”她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抬手,似乎想打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怎么?装了这么久的小白花,终于装不下去了?”我逼近一步,盯着她因为愤怒和嫉妒扭曲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别忘了,你现在住的房子,还是陆铭的钱租的吧?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靠着讨好男人得来的?你说,如果我把你那些破事,还有你教你女儿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你女儿幼儿园的小朋友和家长,告诉你那些‘恩客’的太太们,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清清白白’地站在这里跟我讨论真心?”
苏清清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她用力想挣脱我的手,却被我攥得死紧。
“沈薇!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松开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指,“滚远点。别再出现在我和我家人面前。否则,我不保证下次只是动嘴。”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发红的手腕,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
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却更多的,是害怕。
她终于意识到,我不是那个只会隐忍哭泣的沈薇了。
我懒得再看她一眼,拎着给儿子买的酸奶,转身走进单元楼。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我知道,她暂时不敢了。
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一旦你露出比她更狠的獠牙,她就会吓得屁滚尿流。
然而,对付完小的,老的又坐不住了。
周末,我带着然然去儿童乐园。
小家伙恢复得很好,已经能跑能跳,玩得很开心。
我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他,阳光洒在身上,难得的片刻宁静。
一个身影停在我面前,挡住了阳光。
我抬起头。
是陆铭的母亲。
她看起来苍老了不少,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焦虑,看着我的眼神复杂难辨,有责备,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薇薇。”她开口,声音干涩,“我们……能谈谈吗?”
“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谈的。”我语气疏离。
她像是没听到我的拒绝,自顾自地在我旁边坐下,目光看向远处玩闹的然然,叹了口气:“孩子看起来好多了。”
我没有接话。
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切入正题,声音带着哽咽:“薇薇,就算妈……就算阿姨求你了,行吗?别再闹了。陆铭他知道错了,他真的后悔了!这几天他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公司也一团糟……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还有然然,难道就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她说着,伸手想来拉我的手。
我避开了。
“余地?”我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在他扔下痛得快死的儿子,去给小三女儿过生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留余地?在他带着那个女人回我们的家,上我们的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留余地?”
前婆婆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哆嗦着:“那……那是他一时糊涂!是那个苏清清不要脸勾引他!男人嘛,有时候难免……”
“难免管不住自己是吗?”我替她说完了后半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所以,都是别人的错。他永远没错,永远值得原谅。是吗?”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阿姨,”我看着她,第一次用如此平静而残忍的语气,撕开最后那层遮羞布,“您也是女人。如果今天是叔叔做了同样的事,在您孩子重病需要他的时候,他去陪别的女人和孩子,您能原谅吗?您还能心无芥蒂地跟他过日子吗?”
前婆婆猛地一震,眼神闪烁,不敢再看我。
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所以,请您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和陆铭,绝无可能。如果您还想保留最后一点颜面,就劝他早点签字。否则,法庭上见,只会更难看。”
说完,我不再看她瞬间灰败绝望的脸色,走向滑梯口,张开手臂,接住了欢笑着冲下来的儿子。
“妈妈!我还要玩一次!”小家伙玩得满头是汗,小脸红扑扑的。
“好,妈妈陪你。”我笑着擦擦他额头的汗,牵起他的手。
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我却再也没有回头。
阳光依旧灿烂,照亮着儿童乐园里每一个欢声笑语的家庭,也照亮着我脚下这条必须独自走下去的、无法回头的路。
我知道,我和陆铭之间,早已山穷水尽。
而他和他家人所有的纠缠不休,并非出于爱或愧疚,只是不甘心失去掌控,不甘心付出代价。
既然如此,那就不死不休吧。
我握紧了儿子的手。
眼神,一片冰冷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