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眨巴着大眼睛,露出豁牙子笑:“奶奶,那我能不喝爹喝的汤吗?闻着臭臭的。”
这话逗得李老太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皱纹挤成一团:“傻小子,那是你爹二叔没福气,等你念书时,奶奶请个好先生亲自教导你,不喝这汤。”
先生?哪来的钱请?
李武状今晚带回的糖糕,怕是把他明日的工钱都预支了。
夜深时,李砚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听着父亲和母亲的低语。
“明儿我跟三弟去镇上,看能不能找点绣活,攒点钱给你买些好纸,别总用那些糙纸练字。”是林氏的声音。
“买什么纸,”李金榜的声音带着疲惫,还有点发虚,“我那字,写在宣纸上也是白费。倒是老三,今儿我瞅他走路不对劲,别是伤着了。”
“娘那边……”
“唉,先瞒着吧。”
夫妻两人叹气。
“子曰……”
“今天你就别子曰了,不如省点力气自己上厕所。”
“这篇必须背下来,院试马上要开始,这次说什么也要弄个秀才回来……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读书就读书,找绳子干什么?”
“效仿古人悬梁刺股啊!”
对面屋传来二叔和二嫂的声音。
“不行,我可不能落后我那弟弟!”
这边,李金榜听到二弟的念书声,忍着虚弱身子从土炕上窸窸窣窣爬起,点起了油灯。
“夫人,你的刺绣的针呢?”
“这呢。”
“啊……你拿针插我屁股干什么?”
“你不是也要学人家悬梁刺股么?”
“我这都还没犯困刺什么股啊!”
……
老太太的房间里,老人听到两儿子夜读,欣慰流下眼泪。
“这才对嘛……老头子,你在天之灵可要护佑孩子们啊。”
“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两孩子考出个名堂,一定要活到他们高中的那一天!”
李武状的房间里,李武状听着两个哥哥的读书声偷偷笑起来,牵动了腰伤,疼得龇牙咧嘴。
“还好……我脑子不好使,读那书真是要人命的活啊。”
李武状翻个身,疲惫的他很快就鼾声四起。
郎朗书声中,李砚默默翻了个身,借着父亲那微弱的煤油灯,望着房梁上结的蛛网发呆。
父亲和二叔的学问,他偷偷看过——《论语》都没背全,写的字一言难尽,别说童生,怕是连蒙童试都过不了。
自己如今才七岁,要扛起这个“状元”大任会不会太离谱?
不过,唐代有个岭南才子七岁能诗,十二岁中秀才,十七岁赴京廷试一举夺魁,也有案例。
他的一句“我本南山凤,岂同凡鸟群”,更是神童表率。
眼下,摆在李砚面前最大困难就是——钱。
他算过一笔账:县试报名费、笔墨纸砚、去县城的盘缠,一年至少要三两银子。
李家现在一亩薄田收的粮食刚够糊口,全靠李武状打零工凑钱,可大半还被李老太拿去买了“神药”。
窗外,月渐渐高挂。
父亲李金榜和二叔李题名依旧在较真,一会儿是翻书的沙沙声,一会儿是低低的诵读,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哀吟,那是喝了状元汤的后遗症。
李砚听着暗暗叹气,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可能前世是个孤儿,习惯了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入睡。
“孩子他爹,要不今天就到这吧。孩子好像睡得不踏实,他刚大病一场,你一惊一乍地读着惊扰了他的好梦。”
林氏看出自己儿子睡眠不好,赶紧劝说自己的丈夫。
“夫人,这你就不懂了,孩子睡觉都能听到读书声,耳濡目染久了才容易开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