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的尹枢,是前朝老状元,被当成精神支柱,天天挂在嘴边。
李金榜还想争辩,却被林氏偷偷拉了拉袖子,低声道:“喝了吧,娘也是为你们好,三弟好不容易才换来这副药……”
这话让李金榜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嘴唇哆嗦着,终究没再说话。
李砚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一阵无语。
他不是原主那个七岁稚童。
三天前,他在二十一世纪的学术研讨会上晕倒,醒来灵魂便在这躯体里。
原主是跟着二婶去河边洗衣时失足落水呛了水,醒来就换了芯子。
这三天,李砚没敢露半点异常,免得和父亲、二叔一样,天天被喂“神药”。
他融合了原主记忆,摸清了李家底细——
大周朝建国百年,科举制度和上辈子学的明朝如出一辙,四书五经为根本,八股文是敲门砖。
李家爷爷早逝,李老太拉扯三个儿子长大,一门心思盼着大儿子李金榜、二儿子李题名能考中科举,哪怕只是秀才,也能让李家脱离泥腿子身份。
可这哥俩考了八年,连童生都没捞着。
家里的田早卖了两亩,如今全靠三儿子李武状(人如其名,一身蛮力,名的本意是希望他将来有机会弄个武状元)在镇上打零工、帮人拉货,换来的钱一半买笔墨纸砚,一半被老太太强逼着买了“神药”。
至于神瞎子的方子,李砚虽不是搞医学的,也看得出几味药材全是苦寒败胃的玩意儿,喝多了不伤身就不错,还开智?
纯属扯淡!
“大哥,喝吧。”
李题名真被老太太打怕了,端起自己那碗,闭着眼咕咚咕咚灌下去,刚咽完就觉得反胃,脸都绿了。
李金榜看着儿子李砚的豁牙笑脸,又瞅了瞅媳妇林氏无奈的眼神,终是心一横,捏着鼻子将那碗“状元汤”灌进肚子里。
刚放下碗,肚子里就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
他脸色一白,捂着肚子往茅房冲。
李老太却以为是药效起了神效,满意点头:“看看!这就是文曲星显灵了!把浊气都排出去!”
李题名也跟着捂起肚子,脸色痛苦。
李砚看得直头大,仿佛看到自己子承父业的未来。
这哪是显灵?分明是慢性肠胃炎!
再这么喝下去,别说考科举,能不能站直都难说。
院子渐渐安静。
林氏收拾碗筷,眼里带着哀怨,却不敢在婆婆面前多言。
她知道丈夫和二弟苦,知道三弟不容易,更知道婆婆的执念,可这日子,真不知何时是个头。
李武状还没回来,他每天在镇上打短工,晚上多半挑着月色赶路,省下住店钱。
李老太拄着拐杖,望着供奉文曲星的小屋,喃喃自语:“文曲星君保佑,我儿将来定能高中……”
李砚默默走到院门口,望着渐黑的天色,心里异常清明。
这李家的状元指望不了这两大人了。
夜露渐重,青田村的灯火稀稀落落熄了大半,唯有李家堂屋还亮着盏豆大的油灯。
李金榜蹲在茅房门口,扶着墙直哼哼,额头上的冷汗混着灰泥往下淌。
刚灌下去的“状元汤”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比上次神瞎子给的“开窍散”还要烈,他瞅着墙根的青苔,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这时,林氏端着粗瓷碗追出来,碗里盛着半碗草药汤,声音压得极低:“相公,喝了它吧。”
“这又是什么?”
李金榜一见到又是药汤,整个人眼睛都直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