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竹上霜之双剑辞尘 > 第2章
沈清辞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往骨子里钻,他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绿色的苔藓,湿漉漉地贴在古树枝干上,鼻尖萦绕着泥土与腐叶混合的腥气。
“阿墨……”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身下的枝干硌得生疼,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右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低头一看,袖子被划开一道大口子,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这才想起自己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
他记得王师兄挥剑刺向林墨,记得自己转身去挡,记得那道突然窜出来的黑影,记得那声刺耳的笛音……然后就是失重感,风声在耳边呼啸,最后重重撞在这棵树上。
林墨怎么样了?
那个黑影是谁?为什么要挑拨他们?还有那张写着“杀了他”的纸条……沈清辞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伤口被牵扯得更疼,可这点疼远不及心口的慌。
那纸条绝对不是他写的!林墨会不会信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无力感,连调动灵气都异常滞涩。他摸了摸胸口,那枚青竹叶编的同心结还在,只是原本鲜绿的颜色黯淡了不少,上面沾着的几点黑色粉末,正慢慢渗入结绳的缝隙里。
这粉末……他猛地想起林墨胸口的玉佩。刚才挡剑时,两人靠得极近,玉佩似乎蹭到了他的衣服——难道林墨的玉佩有问题?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沈清辞屏住呼吸,借着枝叶的缝隙往下看。悬崖下方是一片不见天日的密林,雾气比山上更浓,能见度极低。此刻,几株半人高的紫色植物正缓缓扭动着藤蔓,像是有生命般,朝着他所在的古树爬来。
那些植物的叶片是深紫色的,边缘带着锯齿,花瓣却像是用人的指甲拼凑而成,惨白中透着血丝,最诡异的是它们的根须,竟像无数条细小的蛇,在腐叶间钻来钻去。
“蚀骨藤……”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
这东西他在师父的手札里见过,是种极阴毒的灵草,专靠吸食生灵的精血和灵气生长,藤蔓上的细毛能分泌腐蚀性的毒液,一旦被缠上,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化为一滩脓水。
可手札里说,蚀骨藤只生长在阴气极重的乱葬岗,青竹峰向来灵气纯净,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强忍着剧痛,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这是他平时用来砍柴的,算不上法器,却足够锋利。蚀骨藤已经爬到树干中段,离他只有数尺之遥,藤蔓上的白花微微张开,隐约能看到里面细密的獠牙。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调动体内仅存的灵气,汇聚到左手。他记得师父说过,青竹峰的灵气虽温和,却带着草木的生机,对付阴邪之物最有效。可当灵气运转到丹田时,却突然像撞上了一堵墙,疼得他眼前发黑。
“怎么回事……”他冷汗直冒,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个蛇形印记不知何时又浮现出来,只是颜色比之前更深,像一条活蛇般在皮肤下游走。
难道是这印记在作祟?
蚀骨藤已经近在眼前,最前面的一根藤蔓猛地弹起,带着腥臭味朝他的脖颈缠来。沈清辞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挥刀去砍。
“嗤——”短刀砍在藤蔓上,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蚀骨藤似乎被激怒了,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大网,将他所在的枝干团团围住。
绝望之际,他怀里的那个豁口陶罐突然晃了一下,里面的碎星砂顺着裂痕洒出来几粒,落在离他最近的一根藤蔓上。
怪事发生了。
那几粒碎星砂接触到藤蔓的瞬间,竟燃起淡蓝色的火焰,“滋滋”地灼烧着藤蔓,发出烤肉般的焦糊味。蚀骨藤像是怕极了这火焰,猛地向后缩去,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了不少。
沈清辞愣住了。这碎星砂不是能加快聚气吗?怎么会有灼烧阴邪的作用?
他来不及细想,赶紧将陶罐里的碎星砂倒出一些,握在手里。果然,那些蚀骨藤不敢再靠近,只是在周围盘旋,发出不甘的嘶鸣。
暂时安全了。
他靠在树干上喘息,看着手里泛着灵光的碎星砂,又看了看手背的蛇形印记,心里疑窦丛生。师父捡他们上山时,曾说过青竹峰下镇压着某种东西,难道和这些有关?
还有林墨……他会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坠崖死了?那个黑影会不会对他不利?
不行,得赶紧上去!
沈清辞挣扎着站起身,目光在密林里逡巡。他发现不远处的岩壁上,似乎有一道狭窄的裂缝,隐约能看到一丝光亮,像是通往某个地方。
就在他准备动身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裂缝里传来,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咳嗽声。
“咳咳……多少年了,终于有人能让蚀骨藤怕成这样……”
沈清辞浑身一僵,握紧了手里的碎星砂,警惕地看向裂缝方向。
……
青竹峰上,林墨站在悬崖边,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
阳光从头顶移到西侧,崖边的阴影越来越长,像一只只伸过来的手,要将他拖进无尽的深渊。王师兄等人早已恢复了神智,却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当是中了邪祟的幻术,此刻正在主峰上清点伤亡,只有他还站在这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着“杀了他”的纸条,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他不信沈清辞会背叛自己,可那字迹、那坠崖前的“刺杀”、那黑影的挑唆……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
还有怀里的玉佩,自沈清辞坠崖后,就一直滚烫如火,和之前的冰凉截然不同,像是在灼烧他的皮肤。
“林墨师弟。”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墨回头,看到是掌管药圃的白长老。白长老须发皆白,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对他们这些小辈格外关照。
“白长老。”林墨低下头,声音沙哑。
白长老走到他身边,看着云雾缭绕的崖底,叹了口气:“清辞那孩子……唉,世事难料。”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林墨,眼神复杂,“刚才王师兄他们说,你们捡到了一张阵图?”
林墨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张黄纸。
白长老接过阵图,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这是‘离魂阵’,是种极为阴毒的邪术,能扰乱人的心智,甚至能让人产生幻觉,自相残杀。”
“幻觉?”林墨猛地抬头,“那清辞他……”
“难说。”白长老摇了摇头,“离魂阵的厉害之处,在于它能放大人心底的猜忌。若是心中本就有隙,很容易被阵法利用。你和清辞虽是发小,但修行之路,心魔难防啊。”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白长老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得他生疼。他和沈清辞之间,难道真的有猜忌吗?
“对了,”白长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墨,“这是凝神丹,能稳定心神,压制心魔。你刚才也受了惊吓,服下吧。”
林墨接过瓷瓶,入手冰凉。他看着白长老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竟升起一丝莫名的警惕。他记得师父说过,白长老擅长炼丹,却从不轻易给弟子丹药,尤其是凝神丹这种涉及心神的药。
“多谢长老,”林墨将瓷瓶揣进怀里,“只是弟子想再待一会儿,缅怀清辞。”
白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随即笑道:“也好。只是天色不早了,崖边风大,早些回去吧。对了,师父的书房你去过了吗?清辞坠崖前,似乎想让你去那里看看。”
林墨一愣。他刚才太过慌乱,竟忘了这事。
“我这就去。”
白长老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林墨才打开那个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丹药。丹药散发着一股奇异的甜香,闻起来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他皱了皱眉,将丹药倒回瓶中,贴身收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丹药不对劲。
师父的书房在主峰东侧,平日里除了师父,谁也不准进。林墨走到书房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灰尘味,书架上摆满了古籍,桌案上放着一个未写完的符篆,朱砂还未干。看起来像是师父离开时很匆忙。
林墨走到桌案前,仔细翻看那些古籍,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又检查了书架,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突然触到一个松动的地方。
他用力一按,书架竟缓缓向旁边移开,露出后面一道暗门。
暗门里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林墨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走了进去。
暗室不大,只有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林墨走上前,打开木盒,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秘籍功法,只有一卷泛黄的布帛,上面用朱砂画着一幅地图,地图中央标注着三个字——锁灵渊。
在地图旁边,还有一张字条,是师父的笔迹:
“清辞乃锁灵渊灵脉所化,若遇劫难,需以同心结引其归位,切记,不可让他沾染魔气。”
林墨瞳孔骤缩,手里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清辞是灵脉所化?锁灵渊又是什么地方?师父早就知道会有劫难?
无数疑问在他脑海里炸开,比之前的离魂阵和黑影更让他震惊。他想起沈清辞平日里对灵气的敏感,想起他总能在药圃里找到最稀有的灵草,想起他偶尔会说自己“感觉身体里有股暖流”……原来那些都不是偶然。
就在这时,暗室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林墨迅速将布帛和字条塞进怀里,合上木盒,将书架推回原位。他刚藏好身形,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白长老。
白长老没有点灯,借着窗外的月光,径直走向书架,伸手按向那个机关。
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白长老怎么知道暗门?
书架缓缓移开,白长老走进暗室,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个木盒,脸上带着一丝失望。
“不在这……”他低声自语,眼神阴鸷,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难道被那小子带走了?”
他转身走出书房,脚步匆匆,似乎要去什么地方。
林墨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白长老果然有问题!他在找地图?他和那个黑影是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是,师父的字条里说,不可让清辞沾染魔气。那沈清辞手背上的蛇形印记,还有自己玉佩上的黑气……难道就是魔气?
林墨握紧了拳头,突然想起沈清辞坠崖前说的话——去师父的书房。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
必须找到沈清辞!必须弄清楚真相!
他转身冲出书房,朝着悬崖的方向跑去。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一道黑影从房梁上飘下来,正是之前在崖边见过的那个吹骨笛的人。
黑影看着林墨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转身看向窗外,那里,白长老正朝着悬崖底部走去。
“鱼儿,终于上钩了。”黑影拿起骨笛,轻轻吹了一下,笛声不再尖锐,反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韵律,“接下来,该让他们好好‘团聚’了。”
悬崖底部,沈清辞正准备走进那道裂缝,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警惕地回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长老?您怎么会在这里?”
白长老站在雾气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手里拿着一个瓷瓶,和递给林墨的那个一模一样。
“清辞?你没死?”白长老故作惊讶,随即叹了口气,“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福大命大。来,这是凝神丹,快服下,你受了重伤,需要调理。”
沈清辞看着他手里的瓷瓶,又看了看他身后隐约晃动的紫色藤蔓,突然笑了。
“长老,您这丹药,是给我调理身体,还是想让我像那些蚀骨藤一样,乖乖听话啊?”
白长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变得冰冷刺骨。
而此时,林墨正沿着悬崖边缘寻找下去的路,他怀里的玉佩突然剧烈发烫,像是在指引着什么。他低头一看,玉佩上的黑气竟凝聚成一道细线,指向悬崖底部的某个方向——正是沈清辞所在的位置。
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浓雾弥漫的崖底,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