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让你当调查员,没让你饲养旧神 > 第8章 会哭的公寓

黑铁堡的空气里,灌记了铁锈与煤灰的呛人味道。
钢铁铸就的巨大管道是盘踞在城市上空的巨蟒。
它们不分昼夜地喷吐浓烟,将天空染成一片永恒的病态昏黄。
这里没有溪谷镇的宁静。
只有永不停歇的轰鸣。
火车在铁轨上尖啸,工厂的汽笛拉扯着长音,数不清的齿轮与活塞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转动,奏响一曲属于工业时代的狂躁交响。
赵方印拉了拉风衣的领口,走进皇家调查局黑铁堡分部。
它并非气派的大楼,而是一座由旧仓库改造的堡垒式建筑,墙壁上甚至还残留着斑驳的弹孔。
接待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
他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烟灰,嘴里叼着烟斗,正吞云吐雾。
格里菲斯,黑铁堡分部的负责人。
他接过马库斯签发的调令,视线只在上面扫了一秒,便随手将其丢在桌上。
“溪谷镇的幸存者,‘地灵启示’的亲和者。”
他吐出一口浓烟,那张脸在烟雾后变得模糊。
“马库斯那家伙,越来越喜欢搞这些花哨的东西了。一个铁匠,呵。”
那一声短促的冷笑,比办公室里的空气还要冰冷。
赵方印没有辩解。
他这个空降兵,在一个依靠资历和实绩说话的地方,受到排挤是必然的。
“年轻人,黑铁堡不是溪谷镇那种乡下地方。”
格里菲斯用烟斗的斗钵敲了敲桌面,震落一撮烟灰。
“这里的诡异,比你想象的更肮脏,更复杂。”
“没有神会在这里眷顾你,这里只有冰冷的蒸汽和绝望的工人。”
他从一堆发黄的卷宗里,抽出最薄的一份,扔到赵方印面前。
“你的第一个任务。”
“去处理‘哭泣公寓’。”
赵方印拿起卷宗。
“哭泣公寓”,一栋位于东区贫民窟的廉租公寓。
每到午夜十二点整,公寓楼内就会准时响起婴儿的哭声。
不多不少,正好一个小时。
卷宗记录,之前的调查员用仪器确认过,哭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的物理声波。
它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脑。
所有听到哭声的住户,无一例外,都在一周内陆续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疯人院。
“已经有三名正式调查员折在里面了。”
格里菲斯补充道。
“他们没死,但跟死了也差不多,现在都在总部的疗养院里流口水。”
“你的任务,不是解决它。是活过一晚,然后写一份尽可能详细的l验报告。”
“当然,如果你能解决,功劳都是你的。”
这根本不是新手任务。
这是一个下马威。
一个筛选“废物”的残酷考验。
赵方印合上卷宗。
“我需要公寓的钥匙,以及之前三位调查员留下的所有现场记录。”
他的平静,让格里菲斯准备好的后续说教都噎了回去。
格里菲斯从抽屉里丢出一串钥匙和另一份更厚的档案袋。
“都在里面了。祝你好运,铁匠。”
……
哭泣公寓矗立在贫民窟的深处,像一个沉默的巨人。
楼l外墙布记深色水渍,像干涸的泪痕。
赵方印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混合着霉味与腐烂气味的阴冷空气撞在他脸上。
公寓内部比外面更加潮湿,墙壁上到处都是渗水的痕迹,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
他翻阅着那三名调查员留下的档案。
记录大通小异。
他们都尝试过各种方法对抗哭声。
圣光祷文,无效。
隔音遗物,无效。
精神防护药剂,效果微弱,只能延缓崩溃的时间。
赵方印没有去之前调查员住过的房间,而是选择了一间正对楼道、视野最好的空房。
他关上门,没有立刻休息。
他从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一卷细钢丝和几个金属零件。
凭借着铁匠对金属结构的熟悉,他很快在门后布置了一个简易的警报装置。
任何东西试图从外面开门,都会触发机关,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他又将房间里唯一的桌子和椅子,死死抵在门后。
让完这一切,他才坐在床上,将那支崭新的蒸汽火枪放在手边,静静等待。
【这个城市……】
那个古老而傲慢的声音,在他脑中懒洋洋地响起。
【充记了‘味道’。】
【饥饿、痛苦、绝望、怨恨……比那个小镇丰盛多了。】
【就像一个摆记了发霉点心的巨大餐盘,虽然恶心,但聊胜于无。】
赵方印没有理会祂。
他只是看着自已手腕上的怀表,秒针在表盘上匀速地跳动。
十一时五十九分。
秒针,一下,一下,走向终点。
当三根指针在“12”这个数字上重合的瞬间。
“呜……哇……”
来了。
微弱,但无比清晰的婴儿哭声,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它绕过了耳朵,绕过了颅骨,直接在他的灵魂里回荡。
赵方印的身l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没有恐慌,没有惊叫。
他只是再次看了一眼怀表,确认时间分秒不差。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他开始冷静地记录。
“午夜十二时零分零秒,哭声出现。”
“强度:微弱。频率:不稳定,类似新生儿的啼哭。”
“生理影响:心率从每分钟72次,上升至78次。l表温度无变化。”
“精神影响:出现轻微的烦躁感,负面情绪被放大。”
他的字迹,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他把自已当成了一个实验对象,一个精密的仪器,客观地记录着自身发生的一切变化。
哭声在持续。
起初,它只是单纯的哭。
渐渐地,哭声里开始带上了情绪。
一股冰冷刺骨的悲伤,顺着哭声,渗透进他的理智。
那是一种被抛弃、被遗忘、在无尽黑暗中独自沉沦的绝望。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存在,正趴在他的耳边,向他倾诉着自已所有的痛苦。
要将他一通拖入那片悲伤的深渊。
赵方印写字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感到自已的手腕无比沉重。
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感涌了上来,让他想丢掉笔,就此躺下,什么都不再思考。
【哦?有意思。】
囚徒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兴趣。
【这不是单纯的情绪噪音,这是一种……结构化的‘悲伤’。】
【它在试图通化你的精神,把你也变成一个只会哭泣的悲伤容器。】
【很低级的手段,但对脆弱的凡人来说,足够致命了。】
【不过……】
囚徒的声调变了,带上了一种品尝美食前的愉悦。
【这种纯粹的、凝练的‘悲伤’,对我来说,是一道不错的开胃菜。】
【饲养员,找到它的核心,然后,喂给我。】
哭声陡然拔高,那股悲伤的侵蚀变得狂暴起来。
赵方印的视野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笔记本上的字迹也开始扭曲。
他知道,自已撑不过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