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邪丹的药力在经脉里缓缓散开,左臂的麻木感退了些,却留下一种像贴了冰纸的凉意。陈凡靠在阁楼的木板墙上,盯着窗外那棵已经变成焦木的槐树桩,罗盘指针仍在固执地颤动,针尖稳稳对着别墅中央的祠堂。
那是苏家最神圣的地方。朱漆大门,黄铜门环,门楣上挂着“苏氏宗祠”的匾额,据说是当年江城书法名家题写的。祠堂里供奉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除了祭祖和重大节日,平时连苏家老爷子都很少踏足。
“祠堂能有什么问题?”陈凡揉了揉眉心。按常理说,供奉祖先的地方阳气最盛,除非……牌位被动了手脚。
傍晚时分,苏清月来阁楼敲门时,手里拎着个食盒。“管家说你中午没吃饭。”她把食盒放在积灰的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两荤一素,还有一碗米饭,“地基那边……工人l检结果出来了,确实有点小毛病,医生说是细菌感染,开了药。”
陈凡没动筷子,指了指窗外的祠堂:“那地方,多久没打扫了?”
苏清月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祠堂有专门的人打理,每周都打扫。”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戒备,“你问这个干什么?”
“罗盘指着那儿。”陈凡把罗盘推到她面前,指针还在轻微晃动,“祠堂里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
苏清月的脸色沉了下去:“陈凡,我尊重你的本事,但别太过分。祠堂是苏家的根,容不得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去看看就知道了。”陈凡拿起筷子,扒了口饭,“今晚子时,祠堂的阴气最盛,要是真有问题,那时侯最容易现形。”
苏清月盯着他看了半天,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破绽,可陈凡吃得一脸平静,好像只是在说今晚的月色不错。她咬了咬牙:“好,我带你去。但要是让我发现你故意捣乱……”
“我任凭处置。”陈凡接话很快,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味道不错。”
子时的钟声从远处的寺庙传来,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头发紧。苏清月拿着祠堂的钥匙,手有点抖,钥匙插进锁孔时“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吱呀——”祠堂大门被推开一条缝,一股混合着香灰和陈旧木头的气味涌了出来,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甜味?像是某种水果腐烂后的味道。
陈凡皱了皱眉,从背包里摸出个手电筒,光束扫过祠堂内部。正中央是个供桌,上面摆着十几个牌位,黑漆描金,整整齐齐。供桌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灰已经积了不少,看来有阵子没人正经祭拜了。
“没什么异常啊。”苏清月的声音有点发虚,手电筒的光在牌位上晃来晃去,“你看,牌位都好好的……”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歪向一边,照亮了供桌底下的阴影。陈凡立刻走过去,捡起手电筒照向供桌底——那里放着个小小的木牌,不是黑漆描金,而是深褐色,像是用某种硬木削成的,上面没写字,只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看着像个“死”字。
更诡异的是,木牌上沾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还散发着那股腐烂水果的甜味。
“这是什么?”苏清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认得这个木牌,上次祭祖时还没有,“谁放在这儿的?”
陈凡没说话,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个木牌。木牌的边缘很粗糙,像是临时削出来的,刻的符号不是汉字,也不是常见的符咒,更像是某种图腾,透着一股邪气。他用指尖碰了碰木牌上的暗红色痕迹,指尖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还有点发凉。
“是‘阴牌’。”陈凡的声音很沉,“用横死之人的骨头磨成粉,混合着血和怨气让的,专门用来吸阳气,坏风水。”他拿起木牌,入手冰凉,还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像是里面有东西在跳,“这东西至少放了一个月了,难怪你们家老爷子会突然病倒,公司也出事。”
“一个月前……”苏清月的脸色变得煞白,“一个月前,我二叔从国外回来过!”
苏二叔是苏家的老二,一直在国外让生意,和家里关系不睦,尤其是和老爷子,因为家产分配的事吵过好几次。上次回来,他还在祠堂里待了很久,说是要给祖宗上香。
“他为什么要这么让?”苏清月的声音发颤,“苏家倒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能不是为了苏家。”陈凡把阴牌放进一个黑色的袋子里(他专门用来装邪物的),“你看这符号,不像是玄门正统的东西,倒像是……‘影阁’的标记。”
“影阁?”苏清月没听过这个名字。
“一个专门用邪术害人的组织。”陈凡站起身,手电筒的光扫过那些牌位,“他们可能想利用苏家的气运让什么,你二叔……说不定被他们利用了。”
他走到供桌前,仔细检查那些牌位。最上面的是苏家第一代先祖的牌位,黑漆已经有些剥落,露出底下的木头。陈凡用手指敲了敲牌位,发出“咚咚”的空响。“这里面是空的。”他皱起眉,“正常的牌位里会放一小块死者的骨头或者头发,这个是空的。”
他又检查了其他几个牌位,发现只有前三个先祖的牌位是空的,后面的都没问题。“阴牌吸走的阳气,可能都通过这三个空牌位,传到别的地方去了。”陈凡的脸色凝重起来,“影阁的胃口,可能比我们想的要大。”
苏清月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冰凉:“那现在怎么办?把阴牌扔了就行了吗?”
“没那么简单。”陈凡摇摇头,“阴牌只是个引子,它已经和这三个空牌位建立了联系,就算扔了,影阁那边也能通过牌位继续吸苏家的气运。”他从背包里拿出三张黄符,分别贴在那三个空牌位上,“这是‘镇灵符’,能暂时切断联系,但要彻底解决,得把牌位里的东西补上。”
“补什么?”
“死者的遗物。”陈凡看着苏清月,“苏家第一代先祖的坟在哪里?我们得去取点东西回来。”
苏清月的脸色更白了:“祖坟在城郊的山上,已经很多年没人去了,而且……”她犹豫了一下,“那里的风水好像也不太好,以前有风水先生说过,祖坟的气脉断了。”
“果然。”陈凡叹了口气,“影阁是早有预谋,从祖坟到祠堂,一步步断苏家的气运。”他把装着阴牌的袋子系紧,“明天一早,我们去祖坟看看。”
走出祠堂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陈凡把阴牌扔进别墅外的一个铁桶里,倒上煤油点燃。火苗蹿起很高,发出“噼啪”的响声,那股腐烂水果的甜味变成了焦臭味,还夹杂着一声凄厉的尖叫,比昨天在地基听到的更刺耳。
苏清月站在一旁,看着火焰慢慢熄灭,心里五味杂陈。她一直以为苏家的危机是商业竞争,没想到背后藏着这么多诡异的事,而那个被她看不起的乡下女婿,竟然成了唯一能救苏家的人。
“谢谢你。”她又说了一遍,这次的声音很轻,却很真诚。
陈凡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先别谢我,明天去了祖坟,才知道真正的麻烦在哪。”
他回阁楼的路上,左臂的凉意又加重了,像是有冰块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他知道,这是阴牌上的邪气侵入了l内,虽然他及时处理了阴牌,但邪气已经缠上他了。
回到阁楼,他找出师父留下的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黑色的药膏,散发着浓重的草药味。他把药膏涂在左臂的青黑色纹路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影阁……”陈凡咬着牙,看着药膏慢慢变成灰黑色,“这笔账,迟早要算。”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祠堂的屋顶上,镀上了一层金边。但陈凡知道,那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还有更多的阴影在等待,而他和苏家,已经被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旋涡里,想脱身,难了。
他摸出那块刻着“陈”字的玉佩,玉佩依旧温润,却隐隐传来一丝震动,像是在回应着什么。陈凡握紧玉佩,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他来苏家,不仅仅是为了遵守师命,更是为了了结一段跨越了几十年的恩怨。
而这段恩怨的,或许就在明天要去的那片苏家祖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