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江陵临躺在手术台上，侧身露出后腰髂骨的位置。
尖锐的穿刺针刺破皮肤深入骨质，每一次穿刺的痛楚，都像是一种迟来的赎罪。江陵面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他的目光穿透墙壁，仿佛能“看到”隔壁手术室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苏禾依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尊沉睡的水晶雕像。呼吸机有节奏地输送着氧气，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突然，她的指尖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覆盖在氧气面罩下的、那浓密如蝶翼般的长睫毛也在轻轻颤动。心率监测的曲线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却异常清晰的波动。
护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眼睛瞬间瞪大，立刻凑近仔细观察，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
漫长的输入过程终于结束。孙主任仔细检查着各项生命体征数据，紧锁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了一丝。虽然孩子的各项指标依旧脆弱，但最危险的输入过程平稳度过，没有出现剧烈的排斥反应。
“关胸，密切监测生命体征，转入无菌层流病房。”孙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透着如释重负。
江陵被推出手术室，腰后的穿刺点还在隐隐作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嘶哑地问身边的林晓：“小月亮怎么样？”
“你放心吧，手术很成功，孩子已经转入层流病房了。”
他闭上眼，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麻药过后，腰后的剧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他几乎无法起身。孙主任严厉要求他必须卧床休息至少24小时，补充营养，观察有无术后反应。
江陵哪里躺的住，输完必要的营养液，不顾医生和护士的劝阻挣扎着下了床。
他脚步虚浮，着沉重的身体，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蹒跚而行。
他的脚步固定而执着，先走向无菌层流病房，贪婪地凝视着里面那个小小的、插满管子却平稳呼吸的身影。虽然看不到脸，但知道她还在，知道希望还在，就是他最大的支撑。
他站了许久，又拖着步伐挪到神经外科icu。
厚重的玻璃仿佛银河，将他和苏禾隔在两岸，他低声絮叨：
“小月亮的手术非常成功！”
“所以啊，你也要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忽然。
眩晕感如同海啸般猛地袭来，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天旋地转，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像一座失去了根基的巨塔，直直砸向地面。
“江陵！”林晓眼疾手快，冲上前用尽力气扶住了他倒下的身体，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同时大声呼叫护士。
过度疲劳、术后虚弱、精神高度紧张多重因素导致了短暂的晕厥。他被紧急送回病房，挂上了葡萄糖和营养液。
半小时后，江陵悠悠转醒，眼神涣散。
“你吓死我了！”林晓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语气带着少有的严厉：“江陵，你不要命了？刚刚抽了骨髓就穿着病号服到处晃荡，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
江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林晓打断。
“我知道你担心！担心小月亮，担心苏禾。可你要是把自己折腾垮了，谁来照顾她们？她们两个，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健康的、能撑得住的你！你要是倒下了，她们才真的没了指望！你明不明白？”
他看着输液管里滴落的液体，感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极度虚弱和疼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和脆弱。
是啊，他现在不能垮
他垮了，谁来照顾她们？
他疲惫地闭上眼，沙哑地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
林晓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好好休息，先把身体养好。她们都在等着你。”
接下来的几天，江陵虽然焦虑、担心，但也愿意配合护理，按时吃饭睡觉，在孙主任允许的情况下，林晓也会用轮椅推着她去看女儿和苏禾。
希望，在等待中艰难地孕育。
“江陵，苏玥的造血功能已经开始重建，白细胞和血小板都在稳步回升，虽然还在昏迷，但体征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孙主任推了推厚重的眼镜，语重心长的说。
孙主任的话如同一抹温暖的阳光，穿破重重阴霾带来温暖。
病床上，苏禾依旧闭着眼，眉头微蹙，氧气面罩下，她的呼吸节奏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完全依赖呼吸机的被动呼吸，而是出现了一丝微弱的、自主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