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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生精心的治疗下,苏禾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盛满疲惫和绝望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了空洞与迷茫,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陌生和不解。
江陵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了她的床边。他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苏禾?苏禾?你醒了?是我,江陵!你看看我”
苏禾的目光缓慢挪到她身上,眼睛里没有恨,没有怨,没有爱,什么都没有,她看着他,充满了戒备和茫然,声音嘶哑而微弱:“你是谁?”
江陵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把他忘了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胸腔里那颗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又狠狠捏碎。
“苏小姐,这位是江陵医生,他一直在照顾你。”护士连忙解释,试图缓解尴尬。
“江江医生”苏禾喃喃重复,就像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代号,只迷茫的看着天花板。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自己手腕上那道狰狞扭曲的旧疤吸引,眉头困惑地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伤疤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孩子我的孩子!”她猛地挣扎,声音陡然拔高:“我的女儿呢?”她拍了拍脑袋,努力的回忆,巨大的痛苦将他淹没,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浑身是血她喊疼她走了!她不要我了!是不是?”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在病床上剧烈地挣扎、哭喊,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护士慌忙上前按住她,安抚她,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小月亮,她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她不在了不在了”
苏禾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渐渐安静,泪水却在无声流淌,嘴里不停地、绝望地呢喃着女儿的名字和“不在了”的字眼,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沉得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
“江主任,苏小姐的情况是典型的创伤后压力症,她头部受了创伤,外加女儿生病的担忧和惊吓,出现失忆很正常。”神经外科的温主任沉重的说,“这种病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你要有耐心。”
江陵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温主任,您看,让她去看看小月亮会不会有缓解?”
“也不是不行,但苏小姐不能再受刺激,要注意方式。”
几天后,苏禾住进了普通病房,在心理医生的指导下,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虽然记忆依旧一片空白,对周围充满警惕和不安,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
江陵亲自推用轮椅推着苏禾来到儿童血液科无菌层流病房,小月亮安静的躺在保温箱中,脸色比之前红润。
江陵蹲在苏禾身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温和:“苏禾,你看,那个孩子叫苏玥,我们都叫她小月亮。”
苏禾的目光,透过厚厚的玻璃,落在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她的眼神起初依旧茫然疏离。只觉得那个躺在那里、插着管子的孩子很可怜,和她已经离去的女儿一样可怜。
小月亮轻轻动了动,眉头微微蹙起。
“妈妈”
微弱的声音从氧气面罩下飘出,声音很轻很轻,隔着厚厚的玻璃几乎听不见。但苏禾的身体,却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她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瞬间收紧,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莫名涌出。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空洞的眼眶里滚落。
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
她不认识她。
可是,为什么听到那声模糊的“妈妈”,她的心会这么痛?痛得像要裂开一样?
为什么看着那个小小的、脆弱的身影,她会觉得如此难过?难过到无法呼吸?
这个孩子,她明明不认识,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她应该在她身边?应该抱着她?应该,保护她?
困惑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解释的悲恸,瞬间淹没了她,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个小小的身影和心脏深处那撕裂般的痛楚。
她没有认出女儿
江陵看着她的反应,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