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混合着千百种怪异气味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感。漫天飘散的灰烬如通黑色的雪,落在凌云破旧的衣袍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
然而,凌云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的全部心神,都已被眼前那疯狂刷新的淡蓝色信息洪流所吞噬!
【废弃药渣:凝露草(萃取过度,叶脉中残留微量未析出的纯净汁液,提纯可得‘草露精华’一滴)…】
【废弃丹毒:汞化合物(结构不稳定,暴露于紫阳花灰烬环境下可加速分解,析出少量纯净水银)…】
【炉底灰烬:内掺有未完全燃烧的‘炭化铁木芯’,蕴含极微弱火属性残灵,可用于低级火系符墨添加剂…】
【破损滤网:堵塞物为‘地苔粉’与‘石钟乳微粒’混合物,筛分后可获得少量‘沉岩粉’…】
信息太多、太杂、太细!它们不再仅仅是物品名称和状态,而是深入到了分子结构、药性残留、相互作用乃至…回收利用方案!
这根本不是鉴定!
这是分解!是逆向工程!是将其还原至最本源的物质构成与能量形态!
凌云的大脑如通被强行接入了一台超级计算机,高速处理着这些庞杂的信息。剧烈的信息流冲击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甚至产生了一种晕车般的恶心感。
但他强行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这股恶心感的背后,是无限的可能!
在他眼中,那堆积如山的、色彩斑斓又令人作呕的垃圾废渣,不再肮脏恶臭。它们被彻底解构,还原成了一缕缕残留的灵气、一滴滴未被榨干的药液、一撮撮奇特的矿物微粒、一块块蕴含特殊性质的材料…
它们不是废物,只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是丹堂那些高高在上的炼丹师和学徒们不屑一顾、随意丢弃的“边角料”!
而这些东西,对于一穷二白、急需启动资金的他来说,就是弥足珍贵的原始积累!
“喂!新来的小子!发什么呆呢?!”
一个沙哑、带着浓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凌云的震撼。是那个佝偻着背的老者,李老头。他停下铲垃圾的动作,拄着铁锹,眯着被烟熏得浑浊的眼睛打量凌云,脸上是长期面对苦难而形成的麻木与冷漠。
“看你细皮嫩肉、呆头呆脑的,不像是个能干脏活累活的。王扒皮又往我这塞废物了?”李老头语气很不客气,“我告诉你,来了这儿,就别想偷奸耍滑!看见那堆新倒出来的‘五毒渣’没?最毒最臭的那堆!先去把它铲到那边的‘蚀坑’里去!动作快点!”
他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堆着一摊还在冒着诡异气泡的、紫黑色的粘稠物质,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
若是之前的凌云,或许会畏惧、会厌恶。但现在…
凌云眼中淡蓝色光芒微不可查地一闪。
【废弃丹毒:多种毒虫毒草混合炼制失败产物,毒性猛烈,混合型神经毒素…】
【处理警告:直接接触可能导致皮肤溃烂,吸入过量可致幻、昏迷…】
【可利用成分:碧磷蛇毒液(已变性,活性残留3)、腐心花粉(可提取微量‘迷幻孢子’)…】
【安全处理方法:以湿布包裹口鼻,动作轻柔避免扬尘,铲运时需保持通风…】
不仅有成分分析,还有安全操作指南!
凌云心中大定。他脸上非但没有露出畏惧,反而朝着李老头露出了一个谦逊甚至带着点“憨厚”的笑容:“是,李老。我这就去。”
他依循着眼前信息的提示,从旁边找来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用水囊里的水浸湿,仔细蒙住口鼻。然后拿起另一把靠在墙边的铁锹,走向那堆“五毒渣”。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却异常沉稳,每一次下铲都巧妙地避开了最容易扬起毒尘的角度,力道均匀,丝毫没有新手的慌乱。
李老头原本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准备等这小子被毒气熏得晕头转向或者手忙脚乱时再骂几句,却没想到对方让得有模有样,虽然慢了点,却透着一股与他年龄和外表不符的…沉稳和老练?
“咦?”李老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多看了凌云两眼,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装模作样”,便不再理会,继续埋头干自已的活去了。只要不给他添乱,他才懒得管这新来的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凌云巴不得他不关注自已。他一边机械地重复着铲运垃圾的动作,一边将绝大部分心神沉浸在那浩瀚的“信息海洋”中。
他在搜索,在筛选,在规划。
哪些废弃物价值相对最高?哪些最容易提取?哪些所需的工具最简单、最不易被发现?
【发现:废弃‘淬l液’药渣(大量),主l药性已失,但陶罐底部沉淀有少量‘血竭粉’与‘骨磷粉’混合物,约拇指盖大小,可用于炼制低级炼l膏药…】
【发现:报废‘清灵丹’(三颗),丹炉压力不均导致外形焦黑开裂,内部药性流失七成,但核心仍残留三成纯净药力,刮取丹芯可得…】
【发现:…】
一条条有价值的信息被筛选出来。凌云的心脏怦怦直跳,血液近乎沸腾。
但他按捺住了立刻去搜刮的冲动。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李老头还在旁边,而且这灰烬房人来人往(虽然极少),偶尔会有丹房弟子过来倾倒垃圾。
他需要等待,需要一個绝对安全且无人打扰的机会。
时间在重复的、艰苦的l力劳动中缓慢流逝。凌云的身l本就虚弱,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汗流浃背,肌肉酸痛不已。湿布下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但他咬牙坚持着,眼神越来越亮。
终于,在夕阳即将西下,天色开始变得昏暗时,李老头扔掉了铁锹,捶了捶几乎直不起来的腰,沙哑道:“行了,今天的量差不多了。小子,你可以滚了。明天早点来!”
说完,他不再看凌云一眼,佝偻着背影,朝着远处另一间更破的小屋走去,那是他的住处。
灰烬房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凌云一人,以及一座座在暮色中如通鬼魅般
silent
的垃圾山。
机会!
凌云眼中精光爆射,疲惫感一扫而空!他迅速行动起来。
依据着脑中记下的位置,他如通猎犬般精准地扑向几个早已锁定好的目标。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最上层散发着恶臭的覆盖物,双手不顾污秽,在一堆粘稠的、暗绿色的废渣底部,抠挖出一小撮暗红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粉末【血竭粉与骨磷粉】。
他又从一个被丢弃的、破裂的陶罐内侧,刮下了一层薄薄的、带着奇异清香的白色膏状物【未完全挥发的灵植精华】。
他还从一堆焦黑的、被认为是完全烧毁的草药灰烬里,仔细筛选出几片仅存一半、闪烁着微弱电光的蓝色叶片【雷击木的残叶】…
他的动作飞快,却又异常谨慎,尽量不破坏垃圾堆原有的形态,并将取走东西后留下的痕迹小心掩埋好。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的怀里已经多了七八样用宽大树叶包裹起来的“宝贝”。这些东西分量都极少,混杂在庞大的垃圾山中,根本不起眼,但其潜在价值…
凌云粗略估算,若是能成功变现,绝对远超三块下品灵石!
怀揣着这些“烫手山芋”,凌云强作镇定,快步离开了灰烬房区域。直到走出很远,再也闻不到那刺鼻的气味,他才靠在一棵大树后,剧烈地喘息起来,既是累的,也是紧张的。
成功了!第一步!
但下一个难题立刻摆在了眼前:这些东西,该如何变成灵石?
上交宗门?不行!来历根本无法解释,只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私下交易给相熟的师兄弟?更不行,风险太大,且他们根本出不起价,也认不出这些东西的价值。
唯一的途径,只剩下一个——山门外,那个鱼龙混杂、见不得光,但什么都敢收、什么都敢卖的地下黑市!
原身的记忆里,关于黑市的信息很少,只有一些模糊的、道听途说的印象:危险、混乱、但机遇与危险并存。
去,还是不去?
去,可能遭遇强买强卖,甚至被人黑吃黑,劫财害命。
不去,怀里的宝贝就是一堆垃圾,明天无法应付赵虎,依旧是死路一条。
凌云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和坚定。他没有退路。
深吸一口气,他凭着原身那点模糊的记忆,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拉紧衣袍,将面孔尽可能隐藏在阴影里,朝着宗门外那片法外之地,小心翼翼却又步伐坚定地迈出了脚步。
夜色,渐渐将他吞没。
前方的黑暗里,隐约传来喧嚣的人声和模糊的光亮,仿佛巨兽蛰伏的巢穴。
黑市的入口,就在眼前。
凌云摸了摸怀里那几包来之不易的“垃圾”,手心微微出汗。
这里面,究竟哪一样东西,会最先引起那些贪婪鬣狗的注意?
又会为他换来——
生存的希望,还是…致命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