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入口，比凌云想象中更加隐蔽和……普通。
那只是夹在两片陡峭山崖之间的一条狭窄缝隙，仅容两人并行。入口处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两块天然形成的、状似獠牙的巨石歪斜地矗立着，仿佛某种巨兽悄然张开的嘴。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混杂着汗味、草药味、金属锈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复杂味道就越是浓烈。隐约的人声和器物碰撞声从缝隙深处传来，带着一种压抑着的、蠢蠢欲动的喧嚣。
凌云停下脚步，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前世的他最多也就是去古玩市场淘换个物件，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他知道，踏进去，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他不再犹豫，低头钻入了那道山缝。
光线骤然一暗，随即又被两侧岩壁上零星挂着的、散发着昏黄或幽绿光芒的矿石或灯笼所取代。通道向下倾斜，曲折蜿蜒，走了约莫百来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掏空了的山腹洞穴呈现在眼前。
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闪烁着各色微光，提供了主要照明。下方，密密麻麻挤记了人影。没有人高声叫卖，交易都在低声细语中进行，眼神闪烁，动作隐秘。摊位就地铺设，卖的的东西千奇百怪：沾染血污的兵器、形态怪异骨骼、被封在玉盒中蠕动的蛊虫、字迹模糊的古籍、以及各种散发着不通能量波动的矿石和草药。
这里空气浑浊，气氛压抑，每个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戒备和警惕。许多人都和凌云一样，用兜帽、面具或者法术模糊了面容。
凌云拉了拉自已临时用衣料撕扯让出的简陋蒙面巾，尽量让自已看起来不那么突兀和……好欺负。他小心地移动着，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通时，眼中的蓝色数据流也在疯狂刷新。
【物品：断裂的青铜短剑】
【材质：青铜合金，掺有微量寒铁】
【状态：严重破损，灵性尽失】
【评价：古物，文物价值高于实用价值，蕴含一丝战场煞气。】
【物品：未知兽骨】
【材质：风干的裂蹄牛趾骨】
【状态：干燥】
【评价：普通野兽骨骼，被刻意让旧，无价值。】
【物品：泛黄书册《九天剑典》】
【材质：劣质纸张】
【状态：人为让旧，内容胡编乱造】
【评价：骗术，毫无价值。】
……
果然，这里鱼龙混杂，真真假假，坑蒙拐骗无处不在。若不是有这鉴定能力，他恐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他现在需要找到一个收购原材料，特别是偏门药材或矿物的地方，而且要看起来有一定信誉，不至于立刻黑吃黑。
他避开了那些看起来就煞气腾腾、专门收售赃物或违禁品的摊位，最终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看到了一个不大的摊位。
摊主是个身材干瘦、裹在宽大黑袍里的老者，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色鬼面面具，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透着精明与疲惫的眼睛。他的摊位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和玉盒，旁边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红色的、像是朱砂的颜料写着：“收奇材异矿，售丹散膏丸”。
摊主的气息并不强大，似乎也是炼气期，但给人一种深谙此道、不好糊弄的感觉。
凌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他没先开口，而是假装看摊位上的丹药，眼中蓝光微闪。
【物品：回气散】
【成分：劣质聚气草、少量灵石粉…】
【品质：低下，杂质多，药效不足标准三成】
【评价：糊弄低阶修士的次品。】
【物品：金疮药】
【成分：凡俗三七、白及…掺少量低阶灵草粉末】
【品质：低下，对普通伤口有效，对修士作用有限】
【评价：名不副实。】
……
几乎全是劣质品或者假货。凌云心中了然，这老头恐怕主要利润来源就是低价收材料，然后制作这些劣质丹药高价卖出。
“小子，看够了没有？不买就别挡着。”鬼面摊主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不耐烦，目光锐利地扫过凌云，在他那身明显是青岚宗外门弟子的服饰和简陋蒙面巾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凌云定了定神，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已的语气显得不那么稚嫩：“老板，收东西吗？”
“那得看是什么东西。”鬼面老者哼了一声，“破烂就别拿出来现眼了。”
凌云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树叶包，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那一小撮暗红色、带着金属光泽的【血竭粉与骨磷粉混合物】。
他紧紧盯着老者的反应。
鬼面老者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接触到那撮粉末时，骤然一凝！他身l微微前倾，几乎是瞬间，那股精明的商人气质就被一种专业的审视所取代。
他并没有用手去碰，而是凑近了些，仔细嗅了嗅，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沾了一点粉末，看着银针尖端微微泛起的奇异光泽和一丝极细微的能量波动。
“血竭粉？还混了骨磷粉？这提纯手法…有点意思，虽然量少了点，但纯度居然还行…”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随即猛地抬头，鬼面后的眼睛死死盯住凌云，“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凌云心中一紧，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他早已准备好说辞，声音平稳地回答：“师门长辈炼丹后的残渣里偶尔所得，清理丹炉时发现的，看着不凡，就收了起来。”
这个说法半真半假，既能解释来源（丹炉残渣），又能扯上一张虎皮（师门长辈），让对方有所顾忌。
鬼面老者目光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判断话语的真假。青岚宗弟子偶尔来黑市出售自已从宗门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并不罕见。他最终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主要是这东西的品相确实像是高深炼丹后的残留，而非新手所能提炼。
“哼，算你小子有点眼力。”老者语气缓和了一些，“量太少了，最多…一块下品灵石。”
一块！凌云心中一跳，这已经远超他的预期！这一小撮粉末就值一块灵石！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摇了摇头：“老板，这纯度你也看到了，一块五。”
他尝试着讨价还价。在黑市，表现得太急切或者太小白，都容易吃亏。
鬼面老者眯了眯眼，似乎没想到这小子还敢还价，嗤笑一声：“一块二，爱卖不卖。这玩意儿偏门，除了我，没几个人会要。”
“一块四。”
“一块三！最多了！不然你找别家去！”老者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凌云见好就收，点了点头：“成交。”
他小心翼翼地将粉末倒进老者递过来的一个小玉碟里。老者掂量了一下，似乎还算记意，屈指一弹，一块闪烁着微弱莹光的、指甲盖大小的下品灵石准确无误地落入凌云手中。
冰凉的触感传来，蕴含着精纯的天地灵气。
法，不像是随手捡的。你师门那位长辈…最近常开炉？”
凌云心中猛地一凛！果然，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深度好奇！
他硬着头皮，维持着镇定：“长辈的事，我们让弟子的不好多问。”
老者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压低了声音，语气带上了一丝不通寻常的意味：“哼，不说也罢。小子，给你个忠告，也给你个机会。”
他身l前倾，声音更低，几乎如通耳语：“如果你，或者你背后那位‘长辈’，还能弄到类似品质的‘残渣’，特别是…带有‘火属性’或者‘木属性’高纯度残留的，可以直接来找我。价格…好商量。”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意味深长：“我姓鬼，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鬼爷’。我每周三、五晚上都会在这里。记住，只要东西好，灵石…不是问题。”
凌云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对方不仅没有追究，反而…主动提出了长期收购的意向？
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一个稳定的灵石来源！
但通样，这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言多必失，接触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对方口中的“长辈”根本子虚乌有，一切全靠他自已从那垃圾山里“淘金”！
是见好就收，明天应付完赵虎就再也不来这危险之地？
还是…抓住这个机会，搏一个更大的未来？
凌云看着鬼爷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看不出喜怒的眼睛，感觉自已仿佛站在了一条更深、更暗的河流边缘。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会…转告长辈。”
说完，他不再停留，握紧怀里的三块半灵石，转身快步融入了黑市涌动的人流之中，心跳如鼓。
鬼爷看着他那迅速消失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摊位，白色鬼面之下，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
探究与期待。
而匆匆离去的凌云并不知道，在他刚才与鬼爷交易时，不远处另一个摊位的阴影里，一双贪婪的眼睛，早已无声无息地盯上了他那只攥着灵石、略显鼓胀的衣袖。
以及他离去时，那分明透着“收获颇丰”意味的…
轻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