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哥几个快看！这儿啥时侯多了个小娘们儿摆摊了？”
“卖啥呢？香喷喷的！让爷们儿瞧瞧！”
“滚开滚开！别挡道！”
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瘦高个。
尖嘴猴腮，穿着件脏兮兮的军大衣。
敞着怀，露出里面通样脏兮兮的红色秋衣。
头发留得老长，耷拉在额前。
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卷，眼神斜吊着。
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身后跟着三个通样歪瓜裂枣、嬉皮笑脸的小青年。
周围的人一看是他们，脸上都露出厌恶又畏惧的神色。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刚才还热闹的摊子前瞬间空出一小片地方。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比刚才的北风还冷！
她认得这眼神！
前世在街上被混混抢走最后半个窝头时，就是这种眼神！
（内心：坏了！碰上地痞了！）
那尖嘴猴腮的黄毛（林晚心里立刻给他起了外号）晃晃悠悠走到板车前，一脚就踹在那块写着“林记茶叶蛋”的破木板上！
“哐当！”
木板应声而倒，在泥地里滚了两圈，沾记了污雪。
“谁他妈让你在这儿摆摊的？”
黄毛斜着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脸上。
一股浓重的劣质烟味扑面而来，“交钱了吗？问过你黄毛哥了吗？”
林晚的脸瞬间煞白。
手指死死捏住了勺子柄，指节泛白。
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努力让自已的声音不发抖：“我……我不知道要交钱……这是公家的地方……”
“公家的？”
黄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和他身后的小弟们一起哄笑起来，“放屁！这一片儿，就是你黄毛哥罩着的！懂不懂规矩？想在这儿摆摊，保护费！一个月十块！少一个子儿，信不信老子把你摊子掀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眼，手指头几乎戳到林晚的鼻尖上。
十块！
她刚赚的这点钱，加起来也不到两块！
还要买鸡蛋，买煤球，还要吃饭……哪来的十块？
“我……我没钱……”
林晚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捂紧了装钱的小布兜，“我今天刚开张……”
“没钱？”
黄毛吊梢眼一瞪。
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个鼓囊囊的小布兜和瓦罐里剩下的几个茶叶蛋，“没钱好办啊！东西留下抵债也行！哥几个正好饿了！”
他身后的小弟们立刻摩拳擦掌，就要上来抢东西。
林晚又急又怕。
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她猛地后退一步。
把小布兜死死护在身后。
另一只手抄起了板车上的长柄火钳，虽然手抖得厉害，但还是横在了身前。
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黄毛：“你们敢！光天化日抢东西！我……我喊人了！”
（内心：豁出去了！钱是命！摊子是命根子！不能让他们抢走！）
“嘿！小娘们儿还挺横！”
黄毛被她这拼命的架势弄得一愣。
随即恼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砸！”
一个小弟狞笑着就要上前掀那瓦罐！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嘀——嘀——”
两声短促而低沉的汽车喇叭声，突兀地在人群外围响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混乱的场面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辆深绿色、方方正正、挂着白色军牌的吉普车。
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人群外围的路边。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的深蓝色中山装的男人迈步下车。
男人的身形很高。
肩背挺直得像棵青松。
天光昏暗，看不清具l长相。
只能隐约看到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他下车后，并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那里。
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混乱的现场。
那目光并不锐利，甚至没什么情绪。
可被扫到的黄毛几个人，却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嚣张的气焰瞬间凝固，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的慌乱。
（内心：谁？好强的气势！）
黄毛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
他显然认识这辆车或者这个人。
他飞快地给几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刚才还凶神恶煞要砸摊子的几个人，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讪讪地缩了回去，眼神躲闪。
中山装男人没看林晚，也没看黄毛。
目光最后落在了地上那块被踢倒的、写着“林记茶叶蛋”的破木板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没人敢吭声。
他径直走到林晚的板车前，目光掠过瓦罐里所剩无几的茶叶蛋。
最后落在林晚那张因为紧张、愤怒和寒冷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上。
他的声音不高，低沉平稳，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茶叶蛋，剩下的，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