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总带着股旧铁皮的味道。
从六楼窗户灌进来时，我正帮寒烟把多肉摆到阳台。
她新种的
“玉露”
裹着层薄粉，像极了她现在的样子。
白裙子洗得发亮，马尾辫晃来晃去。
手里还攥着给我带的焦糖蛋挞，笑起来梨涡里像盛了蜜。
“小露你看，这盆‘桃蛋’是不是胖了点？”
她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阳光落在她脸上，干净得让我想起《山楂树之恋》里的静秋。
我点头应着，目光却飘向窗外那片飞机场废墟
。
几架报废的飞机歪在跑道上，锈迹爬记机身，连玻璃都蒙着层灰，像极了我们现在的关系：看起来好好的，内里早烂透了。
寒烟好像没察觉我的走神，自顾自说着昨天去花店的事，说老板夸她养多肉有天赋。
我咬了口蛋挞，甜得发腻，喉咙却发紧
。
上周在医院，她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怎么今天就能蹦蹦跳跳去花店？
还有她袖口露出的那点皮肤，光滑得不像受过伤，可安泽那天拽着我时，明明说她
危在旦夕。
“对了小露，”
她突然转过身，眼睛亮闪闪的，“你真的不教我写文吗？就速成的那种，我想写点东西发朋友圈，让安泽看看。”
我刚咽下去的蛋挞差点呛着，忍不住笑出声：“写文哪有速成的？得是看见文字就想抓在手里的瘾，比如我写稿子时，能忘了吃饭忘了睡觉，你行吗？”
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声音低了点：“我……
我就是想让安泽觉得，我也有你这样的本事。”
我心里像被针戳了下，刚想说点什么，手机突然震了。
是梦诺的电话。
她的声音隔着电流，冷得像冰：“林小露，当你把别人想得太单纯的时侯，你就太单纯了。”
电话挂得猝不及防，我盯着屏幕发愣，寒烟凑过来问：“谁啊？是不是安泽？”
我摇摇头，把手机揣回兜里，再看她时，总觉得她眼底藏着点我看不懂的东西。
阳台的风又吹过来，带着废墟的锈味，我看着那几盆多肉，突然觉得它们和寒烟一样，看着鲜活，根说不定早烂了。
那天晚上，寒烟走后我站在窗边，看着废墟里亮起的两盏灯
。
不知道是谁点的，昏黄的光在废铁堆里晃着，像鬼火。
我想起梦诺的话，又想起寒烟白天的样子，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闷得慌。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团慌，会在一周后变成扎进心脏的刀。
周三傍晚我正煮面条。
锅里的水
“咕嘟”
冒泡，香味刚飘出来，门突然被撞得
“哐当”
响。
我还没反应过来，安泽就冲了进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指甲掐得我脖子生疼，他眼睛红得吓人，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林小露！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跟当年一模一样！我真是瞎了眼才认识你！”
我被他揪得踮起脚，面条的热气熏得我眼睛发涩，可浑身却凉得像浸在冰水里。
“你发什么疯？”
我想推开他，可他的手像铁钳似的，“我怎么了？我煮个面条碍着你了？”
“你还装！”
他把我往墙上撞，我的后背磕在瓷砖上，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寒烟被人打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不是你是谁？你看不得她好，看不得我跟她好是不是？”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
寒烟被打了？早上我还在楼下碰到她，她还给我塞了颗水果糖，笑盈盈地说要去给安泽买早餐，怎么会突然被打？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梦诺走了进来。
她穿着黑色外套，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跟你说过，安泽会来。”
她走到我身边，声音淡淡的，“现在信了？”
安泽拽着我就往门外走，“去医院！你自已看！你把她打成什么样了！”
我被他拖得踉跄，手腕被勒出红印，心里又气又委屈
。
我连寒烟什么时侯被打的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凶手？
梦诺跟在我们后面，脚步慢悠悠的，像在看一场早就知道结局的戏。
去医院的路上，安泽还在骂，说寒烟有多可怜，说我有多恶毒。
我咬着唇不说话，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街灯，突然觉得很可笑
。
当年他跟我在一起时，也说过会永远信我，可现在，他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
到了医院走廊，消毒水味呛得人难受，安泽把我推到病房门口，“你自已看！”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去，却愣住了。
寒烟躺在床上，额头上贴了块纱布，手臂上有几道浅浅的淤青，哪有安泽说的
“危在旦夕”？
她看见我，眼神闪了闪。
想坐起来却被安泽按住：“别动！让她看看你被打成什么样！”
我看着那几道淤青，突然发现它们的位置很奇怪
。
都在显眼的地方，而且颜色浅得像刚掐出来的。
寒烟好像察觉到我的目光，突然小声哭起来：“安泽你别骂小露了，可能是误会……”
她越哭越委屈，可我看着她眼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突然发寒
。
这哭，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