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宝玉耍起小孩子脾气,哪吒挑了挑眉,故意慢悠悠地说:“赖着也没用,林姑娘说了,跟我逛园子比跟你有趣多了——至少我不会不经通报就闯人闺房,更不会惹她哭。”
这话正戳在宝玉痛处,他脸涨得通红,指着哪吒说不出话:“你……你……”
“我怎么了?”哪吒笑得更坦然,“总比某些人,只会用哭闹耍赖博通情强。”
宝玉被堵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旁跟着的袭人看不下去了,她本就对黛玉存着些芥蒂,此刻见自家二爷受气,当即上前一步,对着黛玉福了福身,语气却带着几分不软不硬的指责:
“林姑娘,袭人斗胆说一句。宝二爷对姑娘是真心实意的亲近,不过是方才莽撞了些,心里正懊悔着呢。您身边这位小哥说话未免太刻薄,再者说,宝二爷是姑娘的表哥,论情分总比外人亲近些,您这般跟外人说笑,倒让宝二爷寒心了。”
黛玉没料到袭人会突然怼自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几分,她攥紧了帕子,声音有些发颤:“袭人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哪吒是我带来的人,陪我逛园子,何来‘寒心’一说?宝二哥若不舒服,我赔个不是便是,何必扯上旁人?”
“姑娘这话说的,”袭人垂下眼,语气更冷了些,“奴才只是心疼二爷罢了。毕竟是自家人,总该多些l谅才是。”
哪吒见黛玉被欺负,当即沉下脸:“你一个奴才,也敢教训我家姑娘?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一时间,几人剑拔弩张,阳光再好,也驱散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僵滞。
正僵持着,忽听远处传来一阵笑语,伴随着丫鬟们“老太太来了”的通传声,众人皆抬头望去。
只见贾母由鸳鸯搀扶着,身边跟着邢夫人、王夫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她老远就瞧见蔷薇架下几人神色不对,便笑着扬声:“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绷着脸,倒像是谁欠了你们钱似的。”
宝玉见贾母来了,那点委屈顿时找到了宣泄口,眼圈一红就想上前告状,却被王夫人不着痕迹地拉了一把,递了个眼色——当着老太太的面,可别失了分寸。
袭人连忙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方才那点锐气全收了起来。
黛玉也定了定神,走上前福身:“外祖母。”
哪吒虽不常理会这些规矩,却也知道贾母是黛玉在这府里最倚重的人,便也跟着颔首致意。
贾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黛玉脸上,见她眼圈微红,便了然了几分,拉过她的手笑道:“我猜着你们年轻人在一处,定是热闹的,怎么倒生分起来了?”
她转向宝玉,故意板起脸:“是不是你又惹你林妹妹了?”
宝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想请林妹妹去看新开的荷苞。”
贾母这才笑了,拍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刚到,宝玉你让哥哥的,该多让着些。哪吒小哥也是,都是自家亲戚,不必拘束。”她几句话就将方才的紧绷化解了,又吩咐道,“走,前头藕香榭备了茶,咱们一通去坐坐,让他们年轻人也好好相处相处。”
说着,便拉着黛玉往前去。宝玉见状,也赶紧跟上,只是路过哪吒时,两人眼神又在空中撞了一下,带着点不服输的较劲,却终究没再闹出什么来。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么被贾母轻描淡写地拂过,仿佛从未有过一般。只是各人心里那点计较,却像被风吹过的荷叶,虽暂时平复,底下仍藏着细密的褶皱。
藕香榭里设了茶席,贾母居中坐着,看着小辈们说笑,心情正好。不知是谁提议作几首应景的诗词,宝玉当即来了兴致,提笔就在宣纸上写了起来,写完还得意地念了一遍,引得众人称赞。
他余光瞥见哪吒正看着窗外的荷塘,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便故意扬声道:“有些人怕是连平仄都分不清吧?毕竟是外头来的,哪里懂这些笔墨功夫。”
这话明着是说给众人听,实则是冲哪吒去的。
哪吒眉峰一挑,正要回嘴,黛玉已先开了口,声音清清脆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宝二哥这话就错了。哪吒哥哥虽不常弄这些,可他胸中自有丘壑,论见识未必输给谁。诗词不过是消遣,何必以这个分高低?”
她这一番话,既维护了哪吒,又暗讽了宝玉的浅薄。宝玉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想说什么,却被黛玉坦荡的眼神堵了回去。
坐在一旁的王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本就对黛玉带个外男在身边心存芥蒂,如今见她为了那红衣少年,竟当众驳了宝玉的面子,心里更添了几分不喜。
这林姑娘,看着柔弱,心思倒重,还这般护着外人,往后若是跟宝玉走得近了,怕是要把宝玉带得更没规矩。王夫人不动声色地瞥了黛玉一眼,又看了看记脸不服气的宝玉,眼底掠过一丝沉郁——看来,得早些为宝玉让打算才是。
藕香榭里的荷风还在吹,诗词的雅兴却淡了几分,只有贾母依旧笑着打圆场,仿佛没察觉这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