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静,只剩下温知意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清理完额角的伤口,她看着水中那简陋的伤药和粗糙的布条,眉头微蹙。这些药粉品质低劣,怕是只能勉强止血,对于消炎生肌并无多大用处,甚至可能引起感染。
若在从前,她随身携带的伤药皆是家族秘制,效果奇佳。可惜如今……
温知意目光扫过这间破败的屋子,除了一床一桌一凳,几乎别无他物,寒酸得连个体面的下人房都不如。记忆里,原主母亲留下的嫁妆和体己,早被柳氏以各种名目侵吞霸占,而原主那份微薄的嫡女份例,也常年被克扣,送到手里的东西更是次之又次。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温知意冷笑一声,眼底寒芒更盛。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在屋内仔细翻找起来。既然明面上的东西没有,或许原主无意中会留下些什么,哪怕是一根锈铁钉,此刻也可能派上用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破旧妆奁的最底层,她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细长的物事。
拿出来一看,竟是一根用旧布仔细包裹着的银簪。簪子样式简单,甚至有些发黑,但确是纯银质地。而在银簪旁边,还有几根纤细的、打磨得不算特别光滑的绣花针。
温知意的眼睛瞬间亮了!
银簪可以试毒,亦可充当最简单的医疗器械。而绣花针……在她手中,便是最原始的银针!
她拈起一根绣花针,指尖微动,感受着那细微的重量和硬度。虽然远不如她前世所用的特制金针、玉针,但聊胜于无。以她的医术和对人体穴位的精准把握,足以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正当她将银簪和绣花针收好时,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比之前更为嚣张。
“那个小贱人呢?让她滚出来!王嬷嬷那个老货也是没用,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说自己摔了?”一个尖利刻薄的女声响起,带着十足的不耐烦。
“翠儿姐姐息怒,大小姐她…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一个小丫鬟怯怯地回道。
“不一样?能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摔一跤还能把脑子摔好了?笑话!赶紧让她滚出来刷恭桶!不然今晚别想有饭吃!”
吱呀一声,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绿色比甲、容貌俏丽却眉眼带着刁钻的大丫鬟。她是柳夫人身边得宠的二等丫鬟翠儿,平日里没少帮着温婉柔欺辱原主,手段甚至比王嬷嬷更阴损。
翠儿进门,看见温知意好端端地坐在床边,额角虽然包着,但眼神清亮,非但没有往常的痴傻畏惧,反而冷冷地看着她,让她莫名地心头一窒。
但想到对方不过是个失势的傻子,翠儿立刻又挺直了腰板,用鼻子哼了一声:“哟,没死啊?没死就赶紧干活去!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八抬大轿请你吗?”
温知意缓缓抬眸,目光平静无波,却让翠儿感觉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一般,后背有些发凉。
“你是在跟我说话?”温知意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冷意。
翠儿被问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不然呢?这屋里还有第二个贱人吗?温知意,别给脸不要脸!夫人和小姐仁慈,赏你口饭吃,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赶紧滚去干活!”
说着,她竟习惯性地上前,伸手就想来掐温知意的胳膊——这是她们这些下人惯常欺辱原主的手段。
然而,这一次,她的手刚伸到一半,就僵在了半空。
因为温知意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手,指尖一道微不可见的银光一闪而过。
翠儿只觉得手臂某处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微微一麻,随即整条右臂竟瞬间酸软无力,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啊!我的胳膊!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翠儿大惊失色,试图抬起手臂,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只有一种诡异的酸麻感蔓延开来,又痒又麻,难受至极。她惊恐地看向温知意,只见对方指尖似乎捏着一根细小的绣花针,正冷冷地看着她。
“没什么,”温知意语气淡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教你一下,什么是尊卑有别,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奴才。”
她指尖再次微动,又是一点寒芒闪过。
翠儿另一边肩膀也是一麻,左臂紧接着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双臂同时失去控制,那种无力感和诡异的酸麻让翠儿彻底慌了神,她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妖、妖法!你用了妖法!救命啊!”
“闭嘴。”温知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威慑力,“再敢喧哗,下次让你说不出话的,就不是胳膊了。”
翠儿的尖叫瞬间卡在喉咙里,她惊恐万状地看着温知意,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痴傻嫡女。眼前的女子,眼神冰冷锐利,哪里还有半分痴傻的样子?那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竟比发怒时的柳夫人还要令人恐惧!
“看来柳夫人身边的人,规矩学得也不怎么样。”温知意缓缓站起身,虽然比翠儿矮了半个头,气势却完全将其压倒,“今日我便代她,好好教教你。”
她踱步上前,翠儿想跑,却因为双臂无力而平衡不稳,踉跄着差点摔倒。
温知意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在翠儿脖颈、后腰几处穴位拂过。力道不重,却精准无比。
翠儿顿时觉得全身开始发痒,不是皮肤表面的痒,而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奇痒,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时轻时重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体内扎刺。她想挠,双手却动弹不得,这种无法挠抓的痛苦让她瞬间涕泪横流,浑身扭动,丑态百出。
“啊…痒…疼…好难受…大小姐…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吧…”翠儿再也撑不住,瘫倒在地,痛苦地翻滚求饶,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门外的两个小丫鬟偷偷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恼了里面那位煞神。
温知意冷漠地看着在地上扭曲求饶的翠儿,心中毫无怜悯。原主受到的那些欺辱,比这痛苦百倍千倍!
“记住现在的感觉。”她居高临下,声音如同寒冰,“以后见了我,该怎么做,需要我再教吗?”
“不、不用!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大小姐饶命!饶命啊!”翠儿哭喊着,痒痛交加,几乎要晕厥过去。
温知意估算着时间,再下去这丫鬟怕是真要出事,暂时还不好闹出人命。她这才屈指一弹,一枚绣花针极快地刺入翠儿某处穴位。
那深入骨髓的奇痒和刺痛感如潮水般褪去,但双臂的酸软无力却还在。
翠儿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看着温知意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滚回去告诉柳氏,”温知意声音冰冷,“我需要静养,需要干净的吃食和伤药。若是再有人敢来打扰……”
她的目光落在翠儿依旧无力垂落的双臂上,“你这双手,就永远别想再抬起来了。”
翠儿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想站起来,却因为无力又摔了回去,最后几乎是匍匐着爬出了这间让她噩梦连连的小破屋。
温知意走到门口,冷冷地扫了一眼院外吓傻了的丫鬟婆子们。
那些下人接触到她的目光,如同被冰水浇头,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头埋得极低,浑身颤抖。
温知意面无表情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
她背靠着门板,身体因虚弱和刚才的施针而微微颤抖,额角也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银针初试,立威已成。
这相府后院,从今日起,该换个活法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根不起眼的绣花针,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医术,不仅能救人,更能……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