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辎重库,地处大营边缘,背靠山壁,僻静而冷清。
陈夜带着李狗娃和分配给他的九名老弱辅兵,接管了这里的防务。所谓的“什长”之职,手下尽是些被各队排挤、或无甚战力的兵卒,任务却是看守全军命脉之一的粮草军械,责任重大,明显是王洪的“明升暗贬”之计。
陈夜却安之若素。
此地偏僻,正合他意。巡哨路线包含一段无人山坳,更是绝佳的修炼场。
他白日安排巡防,一丝不苟。将辅兵分成两班,明确哨位,规定信号。虽人手孱弱,但规章清晰,倒也勉强运转。
夜晚,他便沉浸于修炼。
【专家级骑射】的奥义在脑海中不断分解、重组。他以木代弓,以心驭箭,感知着虚无的气流与力道。每一个细微的肌肉调动,每一次呼吸的配合,都追求极致。
【铁山靠】的练习愈发狂暴。山坳中,沉闷的撞击声夜夜不息。碗口粗的树干被他靠得木质疏松,裂纹遍布。他对发力角度的掌控,对自身重心的运用,已臻化境。
海量煞气持续滋养着他的体魄。五感敏锐远超常人。【危机直觉】让他对恶意格外敏感。他甚至能模糊感知到整个西营区夜晚的呼吸——哨兵换岗的脚步声、远处伤兵的呻吟、夜枭掠过低空的微响……
【兵形势】(初级)带来的全局感知,虽模糊,却让他对“势”有了初步的体会。
他像一块渴水的海绵,疯狂吸收着力量,等待着一个契机。
王洪并未罢休。
几次暗中刁难——克扣巡哨兵士的口粮、指派繁重的额外清理任务、甚至暗中使人试图在库房防火栽赃——皆被陈夜或以严密的防备化解,或以雷霆手段揪出捣鬼者,直接扭送军法处,虽最终因证据不足不了之,却也狠狠挫了王洪的颜面,让其暂时不敢再行险招。
营中关于陈夜的议论从未停止。野狼涧的事迹渐渐传得神乎其神,但西库的冷落,又让许多人觉得他终究是得罪了上官,难有出头之日。
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涌动。
这夜,月黑风高。
陈夜正在山坳中练拳,身形如虎,靠劲迸发,空气炸响。
突然,他心念猛地一跳!
【危机直觉】发出尖锐预警!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
几乎同时,【兵形势】的感知中,西营区边缘的“势”骤然扭曲,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弥漫开来!
敌袭!
不是小股骚扰,而是有针对性的、带着明确毁灭意图的袭击!
方向——辎重库!
陈夜瞳孔骤缩,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山坳,直奔库区!
“敌袭!警备!”他声如惊雷,炸破了夜的沉寂!
库房旁歪斜打盹的辅兵被吓得一激灵,茫然四顾。
李狗娃连滚爬爬地敲响了示警的铜锣!
铛!铛!铛!
刺耳的锣声瞬间传开!
几乎在锣声响起的同一刻,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从营区外围的阴影中扑出!动作迅捷狠辣,直扑库房大门和侧翼!箭矢破空声凄厉响起!
两名刚站起身的辅兵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结阵!倚靠车架!长枪对外!”陈夜怒吼,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瞬间压下了辅兵们的恐慌。
他本人已如旋风般卷入敌群!
弓弦震颤!并非实箭,而是他疾冲时从地上掠起的一根折断的矛杆,以弓弦猛地弹出!
噗!
一名正欲投掷火把的黑影手腕被直接洞穿,惨叫着火把落地!
陈夜身形不停,侧身、沉肩、拧腰!
【铁山靠】!
轰!
如同一辆沉重的战车,狠狠撞入三名扑来的敌兵中间!
骨骼碎裂的脆响令人牙酸!三名敌兵如同被巨锤砸中,口中喷血,倒飞出去,撞翻了后面两人!
瞬间的空隙,陈夜已夺过一柄狄戎弯刀!
刀光乍起!
【专家级骑射】带来的不仅是射术,更是对距离、角度、时机精准把握的战斗本能!刀光在他手中化作匹练,简洁、高效、致命!
每一次劈砍都精准地找到敌人防御的间隙,每一个闪避都妙到毫巅地避开致命的合击!
他如同磐石,死死钉在库房大门前最关键的位置上!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扼住了敌人冲击最凶猛的点!
辅兵们被他的勇悍激励,又因退路被阻(身后是库房,退无可退),终于鼓起血性,依仗车架和杂物,用长枪胡乱向外捅刺,勉强组成了一个简陋的防御圈。
战斗瞬间白热化!
偷袭者显然没料到会遭遇如此顽强的抵抗,更没料到这个看似偏僻的库房,竟有如此可怕的硬点子!
陈夜的压力巨大。敌人数量众多,且皆是精锐,配合默契。他左支右绌,身上瞬间添了几道伤口,血流如注。
但他眼神冰冷依旧。【兵形势】在他脑中疯狂运转,不再是模糊感知,而是具象为对眼前战局每一个细微变化的捕捉!
他清楚地“看”到左侧敌人力道用老,右侧敌人正欲夹击,身后一名辅兵惊慌失措即将露出破绽……
“左三步,刺!”他厉声喝道。
那惊慌的辅兵下意识依言猛刺,竟恰好将一名试图迂回的敌兵逼退!
“右翼!推车!”
两名辅兵奋力推动一旁堆满麻袋的板车,堪堪挡住了一波箭雨!
陈夜的声音如同拥有魔力,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发出最简洁有效的指令,引导着这支孱弱的队伍,勉强维持着阵线不溃!
他本人更是战斗的核心。弯刀卷刃,便弃刀用拳脚!【铁山靠】成了最恐怖的武器,每一次撞击都必然清空一小片区域!
他如同漩涡,吸引着最多的攻击,也制造着最大的伤亡!
偷袭的领头者终于意识到不妙,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攻势更猛,试图不惜代价先拔掉陈夜这颗钉子!
数名强敌同时扑上!
陈夜陷入重围,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
“陈夜兄弟!俺老石来也!”
一声狂暴的怒吼如同惊雷般炸响!
石猛如同人形暴熊,带着十余名闻讯赶来的前锋营悍卒,从侧翼狠狠撞入敌群!
刀光闪耀,血光迸溅!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局部战局!
“杀光这些狄戎狗崽子!”石猛咆哮着,一刀将一名敌兵劈飞,与陈夜背靠背而立。
“你怎么来了?”陈夜喘着粗气,问道,手中动作不停,一记肘击撞碎身后偷袭者的喉骨。
“听到这边锣响箭鸣,老子就知道准没好事!带兄弟们过来看看!”石猛大吼,“他娘的,还真让老子赶上了!”
援军到来,守军士气大振!
偷袭者见事不可为,领头者再次发出呼哨,残余黑影迅速脱离战斗,如同潮水般向营外退去。
“追!”石猛杀红了眼,就要带人追击。
“穷寇莫追!小心调虎离山!巩固防线,清点伤亡,灭火!”陈夜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石猛猛地醒悟,立刻下令止住追击。
战斗结束得突然。
库房前,一片狼藉。火把摇曳,映照着满地尸体和呻吟的伤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
陈夜浑身浴血,独立于尸骸之中,月光洒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边。那双眼睛,锐利如鹰,扫视着战场,依旧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
所有幸存者,包括石猛带来的悍卒,都下意识地望着他。
今夜,他们亲眼目睹了何为悍勇,何为临危不乱,何为于绝境中擎天之柱!
“兵魁”之姿,初显峥嵘!
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大营。
西侧辎重库遇袭,陈夜率老弱辅兵临危死战,力保粮草无失,毙伤敌寇数十,坚持至援军到来!
一人一刀,独守辕门!
精准指挥,以弱抗强!
此前所有质疑、观望、轻视,在这一夜之后,尽数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