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那栋老楼，最近多了一个奇怪的邻居。他总在深夜出现，穿着笔挺的旧式西装，步履沉稳，只是脖颈之上，空无一物。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加完班的深夜。老旧社区的灯光总是半明半暗，拉出长长的影子。我刚拐进楼道，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立在前面，正不紧不慢地上楼。他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肩线平整，一丝不苟，像是从某个重要场合归来。但我的目光向上移时，心脏猛地一抽——西装领口之上，本该是头颅的位置，空空如也。
我僵在原地，寒气从脚底窜起。那身影没有停顿，保持着原有的节奏，转过了楼梯拐角，消失在视野里。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大脑一片空白。是过度疲劳的幻觉？我冲回自家房门，反锁后靠在门上大口喘气，一夜无眠。
之后几天，我刻意早归，什么都没发生。我几乎确信那晚是眼花。
直到周五，又一次不得不加班到午夜。走进楼道，阴冷的气息比往常更重。声控灯坏了，我用力跺脚，灯没亮。黑暗里，我听见了极其轻微的、鞋底接触楼梯的声音，从上而下。我屏住呼吸，摸出手机，按亮了屏幕光。
微光勉强照亮几级台阶。那个无头的西装身影，正从楼上一步步走下来。脚步沉稳，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从容。我吓得魂飞魄散，光柱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扫过他的身l——昂贵的西装，擦得锃亮的皮鞋，打着精致的领带，双手自然下垂。领口上方，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他经过我身边时，带来一股冰冷的气流和那混合着古龙水的陈旧气味。我没有感觉到“目光”，却清晰地感知到某种“注意”落在了我身上。我动弹不得，看着他无声地走向楼道深处那面墙，然后，身影就那么融入了墙壁的阴影里，不见了。
我连滚带爬地冲回家。
我开始恐惧回家，但无处可去。我试图告诉别人，但房东觉得我疯了，邻居用古怪的眼神看我。监控？这破楼根本没有。
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又一个深夜，我喝了些酒给自已壮胆，踉跄着走到楼下。一抬头，我租住的四楼窗户，竟然透着光？我分明记得出门时关了灯。
酒意瞬间变成冷汗。我冲上楼，钥匙颤抖地对不准锁孔。门没锁，虚掩着。一股冰冷的、混合陈旧气味的空气从门缝溢出。
我推开门。
客厅里，那个无头的身影背对着我，站在客厅中央，微微低着头——尽管他并没有头可低——姿态像是在端详我放在茶几上的一个雕塑摆件。他仿佛是我这间屋子的主人，自然，平静，却散发着彻骨的阴寒和死寂。
我无法呼吸，无法尖叫，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他似乎察觉到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将那空荡荡的衣领对准我。
没有眼睛，我却感到一种冰冷的审视，从头到脚。
然后，他朝我走来。
不是攻击，不是飘忽，就是一步步地走，像任何一个活人那样。每一步都让屋内的温度下降一分。我瘫软在门边，看着他逼近，看着那空无一物的领口离我越来越近。死亡的寒意包裹了我。
他在我面前停住。沉默笼罩了一切。
接着，他让了一个我无法理解的动作。他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缓缓抬起，指了指我身后敞开的房门，然后，侧过身，像一个绅士让路般，优雅地让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向是门外。
他到底在让我走？还是邀请我去未知地方？
极致的恐惧炸开了我最后一丝理智。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逃出房门，疯狂地冲下楼梯，一路跑到灯火通明的便利店，才瘫倒在地。
我再也没回过那间屋子，押金和行李都不要了。我在城另一头租了个小单间，试图忘记那件事。
几周后，我遇到一个住在那片老社区附近的朋友，闲聊时他忽然说：“哎，你原来住那栋楼，最近有个怪谈传开了，说里面有个无头鬼，穿着西装，专门在半夜出现。最邪门的是，都说那鬼不害人，好像……只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只是在‘回家’。见过的人都说，他最后会对你让个手势……”
我没问是什么手势。只是默默喝光了杯子里冰凉的咖啡。
这座城市的高楼阴影里，又一个崭新的都市怪谈悄然生根，等待着下一个在深夜归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