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扎纸秘闻 > 第8章 带来灾祸

村长对王先生的话奉若圭臬,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仿佛王先生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不容置疑的铁律。他只是皱着眉头,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不能停院里,那停到哪里去才镇得住?坡上肯定不行,夜里有野物……河滩又太潮,冲了煞气更麻烦……”
王先生用旱烟杆敲了敲地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打断了他的絮叨:“祠堂。村中祠堂,有祖宗牌位坐镇,阳气最重,能暂时压一压。”
村长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对!祠堂!我怎么没想到!我这就去喊人!”
说完,他几乎是踉跄着跑出了院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我和王先生,还有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棺。篝火将熄未熄,映得王先生的脸明暗不定。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听起来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啜泣。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惑,打破了沉默:“王先生,为什么……为什么我爷爷的棺材,就不能摆在自已家里?这不是他的家吗?”
王先生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极深的诧异,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要把我剖开:“你娃儿,”他声音沙哑,“你当真是在这农村里长大的?”
我被问得一愣:“我从小在这村子里长大,根正苗红的农村娃,这还能有假?”
他嗤笑一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嘲讽:“既然是农村娃,那你啷个(怎么)连最基本的忌讳都不晓得?出过殡、抬出了院门的棺材,就算让它烂在荒郊野岭,也绝不能再抬回屋里!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铁律!”
我茫然地摇头,这个忌讳,我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为啥子?”他逼问,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依旧摇头。
他深吸一口烟,烟雾从他鼻孔里缓缓冒出,让他的脸显得更加阴森:“因为,‘棺木回头,不死也流’!出殡的棺材再进屋,是咒这户人家断子绝孙,死绝死尽!这种连三岁娃儿都晓得的要命忌讳,你居然不晓得?”
我后背一阵发凉,无言以对。我确实不知道,爷爷也从未跟我提起过。
王先生眉头紧锁,不再看我,而是低头自言自语,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不传你匠术,是怕你卷入是非,老汉我能理解。可……可这些保命的乡俗民忌,他为啥子也一点不教你?这……这就有点说不通咯……”
他嘀咕了一阵,最终烦躁地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些想不通的疑团:“算球!不想咯!赶紧把这烫手山芋弄走,老子也好早点脱身,这地方邪门得很!”
说完,他不再理会我,转身走到棺材边,捡起地上那些被雷劈出来的长钉。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头皮微微发麻——他只是用右手大拇指的指腹,对着棺盖上那些细小孔洞轻轻一按,那些钉子就如通插进豆腐里一样,悄无声息地、精准无比地重新没入了原来的钉孔,分毫不差!整个过程轻松得诡异,仿佛那坚硬的木材在他指下不过是松软的泥土。
钉完所有钉子,王先生并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再次蹲在将熄的篝火旁,脸上的疲惫之色比之前更浓。他甚至还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口黑棺,疲惫的眼神里,掺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深深的疑惑。这疑惑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也让我感到更加不安。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王先生,为什么……为什么只要把我爷爷的尸l翻过来,村里就不会再死人了?这跟脸……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烟圈在昏暗的光线中扭曲变形,像一张模糊的鬼脸。他幽幽地开口,声音飘忽:“因为老话讲得好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懵了,这跟孝道有什么关系?
“小娃娃,”他转过头,眼神在烟雾中闪烁,“我问你,一个没儿没女的老光棍,临死的时侯,心里头最怕的是啥子?”
我想了想,按照传统观念,这样的老人最愧疚的,恐怕就是断了香火,无颜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会觉得……没脸去见先人。”
“对头!”王先生一拍大腿,“就是‘没脸’去见先人!”
我还是不明白:“可这跟村子死人有什么关系?我爷爷有后人啊,我不是他孙子吗?”
王先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眯着眼睛看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娃娃,你好生想一哈(下)。在阴间祖宗眼里,一个‘没得脸’下葬的人,意味着啥子?”
我顺着他的思路一想,顿时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一个连脸都没有的人,在祖宗看来,岂不是正坐实了“无后”的罪名?!因为只有断子绝孙的人,才没脸见先人!
“这……这太荒谬了!”我声音发颤。
“荒谬?”王先生冷哼一声,“要是荒谬,陈谷子为么子死咯?那八个抬棺的‘八仙’为么子一个接一个死?等他们死完咯,下一个轮到哪个?不是你,难道是老子我?”
“嗡”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锤击中。这个基于阴间逻辑的恐怖链条,竟然……是成立的!爷爷“无脸”下葬,被祖宗认定为“无后”,于是,所有参与将他这个“无后之人”埋入土中、意图让他“绝后”的人……都要死!陈道士、八仙……最后轮到我这唯一的血脉!
“可……可要是别人意外毁了容,没了脸,难道下葬也会这样?”我挣扎着寻找漏洞。
“哼!”王先生不屑道,“普通人没脸,那是天灾人祸,肉身残缺。你爷爷一样吗?他是请画匠‘改头换面’,是自已主动‘不要’了这张脸!这是欺师灭祖,自绝于宗祠!先人能不怒?”
他继续解释:“一般人下葬,都是仰面朝天,让祖宗看清楚儿孙记堂的脸。只要脸朝下趴着埋,祖宗看不清楚脸,自然也就不会追究他有没有后。”
这其中的阴森逻辑,弯弯绕绕,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但我很快又发现一个矛盾:“就算这样,该死的也是我这个‘后人才对,为什么最先死的是陈先生和八仙?”
王先生用一种“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的眼神看着我,语气带着一丝敬畏和恐惧:“你莫忘了,你爷爷不是普通人!他是阴孩匠‘有’字辈的四杰之一!陈谷子他们埋他,就相当于要帮他‘绝后’,以你爷爷的手段,就算死咯,弄死几个冲撞他的凡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他这是在护着你嘞!”
我爷爷……死了还能杀人?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然你以为,‘孩匠四杰’的名头是吹出来的?”王先生反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消化着这骇人听闻的真相,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爷爷守护的复杂感受,也有对陈道士等人无妄之灾的悲悯:“要是……要是爷爷晚死几天,等一切都准备妥当,陈先生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王先生点了点头,随即又沉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那丝疑惑再次浮现:“本来按计划,确实不会死这么多人。但是……这里头出了个天大的意外。”
“什么意外?”我急忙追问。
王先生转过头,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钉进我的耳朵里:
“你爷爷,比他自已算好的日子,提前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