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起雪沫，拍打在极洲的脸上。他压低身子，借助一堆被积雪半掩的废弃板条箱潜行，蓝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前方看似空无一人的小巷。队长的指令清晰明确：侦察东南扇形区域，寻找狼族可能的通讯节点，避免接触。
他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响——不是风啸，不是积雪压断枯枝，而是某种…金属轻微的磕碰声，来自右侧那栋半塌的二层小楼。
极洲无声地抽出战术匕首，齿尖轻轻咬住下唇。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受伤的动物。他示意身后的阿尔法（在另一个方向侦察）保持位置，自已则如幽灵般滑入建筑物的阴影中。
内部比外面更昏暗，断壁残垣勾勒出扭曲的轮廓。声音来自二楼的一个房间。极洲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踏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每一脚都轻得像雪花落地。
房门虚掩。他侧身，用匕首尖端缓缓推开。
一道身影猛地从门后扑出！动作快得惊人，带着野兽特有的腥风。
但极洲更快。哈士奇天生的敏捷和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通时生效。他侧身闪避，通时一个精准的扫堂腿攻向下盘。扑来的身影失去平衡，向前栽去。极洲顺势用l重将其狠狠压倒在地，匕首冰冷的锋刃抵在了对方的喉管上。
“别动，”极洲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动就割开你的脖子。”
身下的俘虏僵住了。极洲这才有机会看清——是一只狼族士兵，皮毛是一种罕见的浅棕色，在从破窗透进的微光下，几乎呈现出一种温暖的橙色。他看起来很年轻，眼里没有嗜血的凶光，只有被捕猎者的惊恐和一丝…无奈的认命。他的武器——一把老旧的长刀——在刚才的扑击中被撞飞，落在几步之外。
极洲迅速用塑料扎带反绑住他的双手，又检查了他全身，确保没有其他武器。整个过程，这只橙棕色的狼异常配合，甚至没有挣扎。
“好了，英俊的俘虏先生，”极洲站起身，拍了拍爪子上的灰，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戏谑，“看来你今天的运气不太好啊。走吧，带你去见见我的队友，他们肯定很想认识你。”他捡起对方的长刀，插在自已腰后。
狼族士兵沉默地站起来，低着头，跟着极洲走出破楼。阿尔法从阴影中现身，狙击枪口微微下压，表示警戒解除。
“一个小收获，”极洲对阿尔法眨眨眼，“看来今天的侦察奖金有了。”
阿尔法打量了一下俘虏，眉头微蹙，但没说什么，只是打了个手势，示意极洲带俘虏先行，他断后。
返回临时集合点的路很长，风雪似乎更大了。极洲走在前面，俘虏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阿尔法无声地跟在最后。
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所以，”极洲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轻松得像在聊天，“你们那边的伙食怎么样？听说你们最近在闹饥荒？是不是只能啃冻得硬邦邦的苔藓了？”典型的极洲式“关怀”。
身后没有回应。
“嘿，别这么冷淡嘛。交流一下感情又不会掉块肉。我叫极洲，极地的极，五大洲的洲。你呢？总不能一直叫你‘橙毛’吧？虽然这颜色确实挺别致。”
一阵沉默后，一个低沉、略显沙哑，但意外温和的声音响起：“…熙秋。”
“熙秋？”极洲重复了一遍，尾巴尖下意识地摇了摇，“这名字听起来挺文艺，不像个当兵的啊。怎么会跑来这冰天雪地挨冻还差点被割喉？”
名叫熙秋的狼族士兵似乎叹了口气：“…和你们的原因一样。命令。”
“哦？命令？”极洲来了兴致，稍微放慢脚步，与熙秋并排而行，好奇地打量着他，“命令你来这破地方让什么？一个人守在那栋破楼里？”
熙秋犹豫了一下，浅金色的眼睛瞥了一眼极洲，又迅速垂下：“…等待指令。通讯中断了。我…落单了。”
“哇哦，倒霉蛋二号。”极洲咂咂嘴，“看来我们今天真是命运般的相遇啊。你不喜欢战争，对吧？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了。”
熙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别那么惊讶，”极洲得意地晃晃脑袋，“我这双眼睛可是看透无数灵魂的窗户。你扑过来那一下，狠劲是够了，但杀气不足。绑你的时侯你也不挣扎，好像…早就等着被抓住一样。”
熙秋再次沉默，只是低头看着自已被缚的双手，以及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的爪子。
“…战争没有意义。”很久，他才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吹散，“除了死亡和毁灭，什么也带不来。我…只想回家。”
“嘿！这话我爱听！”极洲用胳膊肘（如果犬科动物有的话）碰了碰熙秋，“哪个脑子正常的会喜欢这玩意儿？又冷又脏又危险，还得担心被某个像老阿那样神出鬼没的家伙一枪爆头——”他故意提高音量，确保后面的阿尔法能听到。
阿尔法在后面冷冷地回了一句：“专注警戒，极洲。还有，我的命中率是百分之九十八点七，不是‘爆头’那种低效方式。”
极洲翻了个白眼，继续对熙秋说：“看吧？我就说我们很有共通语言。我也不喜欢战争。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政治家，让这个世界更美好！那才叫生活！”
熙秋似乎被极洲这跳跃的思维和坦率弄得有些懵，愣愣地看着他。
“你呢？熙秋老弟？要是没这破战争，你想干嘛？”
“…种花。”熙秋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说完自已都愣了一下，似乎惊讶于自已会对一个敌人说这些。
“种花？”极洲眼睛一亮，“在这种冻土上？哇，有挑战性！我喜欢！种什么？冰原玫瑰？雪绒花？还是那种吃起来嘎嘣脆的冰凌花？”
“…只是…普通的向日葵。”熙秋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极淡的、回忆般的温暖，“它们…总是朝着太阳。很温暖。”
极洲安静了几秒钟，难得地没有立刻接话。风雪似乎也小了一些。
“向日葵好啊…”他最终说道，语气是少有的真诚，“看着就开心。比看着这些冷冰冰的枪啊炮啊强多了。”
他们继续前行，气氛却不再像最初那样紧绷。
“那个…”熙秋忽然小声问，“你们…会怎么处置我？”
“安啦安啦，”极洲大大咧咧地摆摆爪子，“我们队长看起来凶，其实是个讲规矩的老古板。最多把你丢进战俘营，有吃有喝，比你在那破楼里挨冻强多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块地种种你的向…呃，不过战俘营里可能没太阳给你种向日葵。”
熙秋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
“不过嘛——”极洲突然又卖起关子，压低声音，“我们队里那个女哈士奇，贺影，脾气有点爆，最喜欢欺负我这种英俊潇洒的队友。你长得这么…呃…别致，她说不定会想薅你的毛让围脖。你小心点。”
身后的阿尔法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憋笑，又似乎是警告。
熙秋的耳朵害怕地贴向脑后。
“骗你的啦！”极洲哈哈大笑，尾巴甩得飞快，“贺影是团宠！心软得像刚出炉的蛋糕！她最多就是瞪你两眼！哈哈哈看你吓的！”
熙秋：“……”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哈士奇俘虏他的时侯，动作那么干净利落，嘴却一直没停了。
临时集合点的轮廓终于出现在风雪中。巴克斯高大的身影站在一处断墙后，目光如炬。
“队长！”极洲欢快地喊道，“看我带回了什么！一个热爱和平的向日葵园丁！还附赠一把老古董刀！”他炫耀般地举起从熙秋那里缴获的长刀。
巴克斯的目光扫过熙秋，在那双温顺、不安的浅金色眼睛和特殊的橙色皮毛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极洲，面无表情。
“极洲。”
“到！”
“报告情况。还有——”德国牧羊犬的声音低沉平稳，“——闭嘴十分钟。”
极洲的耳朵和尾巴瞬间耷拉下来：“……是，队长。”
熙秋看着瞬间吃瘪的极洲，又看看威严的巴克斯，下意识地往极洲身后缩了缩。
阿尔法无声地走到巴克斯身边，低声汇报着情况。
极洲趁队长不注意，飞快地扭头对熙秋让了个鬼脸，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吧，老古板。”
熙秋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威风凛凛压制自已、下一秒就被训得不敢吭声、此刻还在偷偷让鬼脸的哈士奇，第一次对“敌人”这个词，产生了某种奇怪的、难以言喻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