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鸾的情绪在极致的激动后骤然冷却,像烧红的铁被冰水浇灭,只剩下冰冷的余烬。
她松开抓着白渊肩膀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目光飘向冰宫深处,像是透过厚重的寒冰,看到了几十年前的画面。
“曹明远”
她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里淬着刺骨的寒意:“他是我的生父。”
白渊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从未想过,自己要扮演的这个阴鸷老鬼,竟然是母亲的亲生父亲。
这层扭曲的关系,让他心头一阵发寒,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让你扮成他,为什么要让这个早该烂在土里的名字重新现世。”
白鸾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伸手抚上自己如雪的长发,指尖划过发梢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因为他欠我的,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哪怕他早就成了一堆连骨头都风化的枯骨。”
她缓缓开口,将那段压在心底几十年的往事,像剥洋葱般一层层揭开,辛辣的痛感随着话语弥漫开来:“曹明远当年就是个眼高手低的穷酸秀才,满脑子想的都是攀附权贵,却连自己都养不活。他十五岁那年,和邻村的姑娘私定终身,生了我。可他从未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为了不影响自己考取功名的名声,对外谎称我是他捡来的孤女,把我扔在乡下的破茅屋里,靠邻里接济勉强活着。我长到五岁,都不知道父亲两个字该怎么念。”
白渊静静地听着,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他从小在母亲的庇护下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分委屈,此刻听到母亲的过往,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恨不得能穿越回过去,护住那个可怜的小女孩。
“我八岁那年,他终于盼来了所谓的‘机会’。”
白鸾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语气里的屈辱像化不开的浓墨:“南疆有个邪术巫师,专拿活人试药炼蛊,只要有人能给他提供特殊体质的药引,他就愿意出重金,还能帮人打通官场门路。曹明远听说后,眼睛都亮了——在他眼里,我这个白毛怪根本不是女儿,而是能换他前程的筹码。”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发颤,握着白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那天晚上,他买了块我从来没吃过的麦芽糖,骗我说要带我去城里过好日子,能穿漂亮的花裙子。我信了,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却被他带到了巫师的深山据点。当我看到院子里泡着毒虫的罐子、墙上挂着的干枯人骨时,我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我哭着求他,说我以后再也不穿花裙子了,再也不吵着要糖吃了,可他只是冷冰冰地推开我,对巫师说这丫头是极阴之体,您看值多少。”
“极阴之体?”白渊忍不住追问,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就是因为我这头白发。”
白鸾摸了摸自己的长发,语气平静得可怕:“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小时候冻饿坏了身子,我三岁就开始长白头发,村里的孩子都叫我白毛怪物,躲着我。曹明远一直觉得我丢他的脸,却没料到,这丢人的特征,反倒成了他卖女求荣的资本。那巫师见了我,眼睛都直了,说我是练长生蛊的绝佳药引,当场给了曹明远五十两银子,把我关进了暗室。”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些蚀骨的痛苦,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消散:“接下来的三年,我每天都要被灌下黑漆漆的药汤,身上要被种下各种毒虫。那些虫子在我皮肤下游动,啃噬我的血肉,疼得我打滚惨叫,好几次都晕死过去。巫师说,只要我能撑到蛊虫认主,就能帮他炼成长生蛊。可我不想帮他,我只想活着。或许是命硬,或许是那些药汤歪打正着,我竟然硬生生扛了下来,还意外练就了不怕寒毒的体质。只是这头头发,彻底成了白色,再也变不回来了。”
白渊的眼眶通红,上前一步想要抱住母亲,却被白鸾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