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鸡还没叫，方明就醒了。小石头还蜷在被子里，嘴角挂着点口水，大概还没从烤红薯的梦里出来。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揣上昨天剩下的半块红薯，借着熹微的晨光就往杂役房后面绕。
旧物堆还跟昨天一样，烂草绳和破陶罐堆得歪歪扭扭，只是他昨天扒开的地方被风刮来的浮土盖了层薄的，那只铁盒子还藏在底下，安安稳稳的。他蹲下来假意扒拉着烂草，眼睛却扫着周围——王虎这时侯该在伙房帮着劈柴，杂役们要么在扫院子，要么在伺侯师兄们洗漱，这儿确实没人来。
他没急着碰铁盒子，先往旧物堆深处扒。昨天光顾着捡盒子，没细看这堆东西。扒了没两下，指尖碰到块冰凉的东西，不是陶罐的陶土质感，倒有点像金属。他心里一紧，扒开上面的断木柄，露出来个巴掌大的铜片，边缘锈得厉害，中间却还能看出点光滑的铜色，像是从什么器物上掰下来的，上面甚至隐约有个浅痕，不像自然形成的。
方明赶紧把铜片揣进怀里，心跳又快了些。这铜片虽不是铜丝，但敲扁了、剪细了，未必不能用。他越扒越起劲儿，烂草里的小虫子爬得记手都是也顾不上，又找出个断了嘴的铜壶嘴，壶嘴内侧还沾着点墨绿色的锈，他捏着壶嘴晃了晃，没晃出东西，却发现壶嘴接口处缠着圈极细的铜丝，细得几乎要跟锈混在一起——这要是没耐心扒，根本发现不了。
他用指甲一点点抠那圈细铜丝，指甲缝里全是铜锈，涩得慌。抠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圈铜丝完整拆下来，细是细，却比他之前攒的短铜丝长不少。他把铜丝缠在手指上，小心收进怀里，又往草堆深处扒了扒，直到听见杂役房那边传来脚步声，才赶紧用烂草把扒过的地方盖好，装作刚过来清扫的样子，拿起靠在墙边的破扫帚。
过来的是两个杂役，是王虎相熟的那两个，手里拎着桶脏水，看见方明就皱眉头：“你在这儿干啥？王哥没说不让来这儿吗？”
“说了说了，”方明赶紧低下头，装作怕他们的样子，“昨天没清完，王哥让我今早接着来弄。”
那两个杂役撇撇嘴，把脏水往旧物堆旁边一泼，水溅起的泥点子溅了方明一裤腿，他们却像没看见，嘟囔着“晦气地方”就走了。
方明等他们走远了，才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裤腿上的泥，也不觉得脏了——怀里这几样东西，比干净裤子值钱多了。他没敢再多待，扫了两把烂草，就抱着扫帚往回走，路过柴堆时，下意识往农具房瞥了眼，王虎果然在那儿，正蹲在地上擦一把镰刀，眼睛时不时往那堆零碎铜丝那边瞟。
他缩了缩脖子，赶紧走开。回到木屋时，小石头刚醒，揉着眼睛坐起来：“你去哪儿了？早饭都快好了。”
方明反手关上门，把怀里的铜片、铜壶嘴和那圈细铜丝都掏出来，摆在床板上。小石头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凑过来看：“我的天，你这是把旧物堆翻了个底朝天？这铜片上还有印儿呢！”
他指着铜片中间的浅痕，方明也凑过去看，那浅痕弯弯的，像半个圈，旁边还有个小点，确实不像磕碰出来的。“说不定是以前哪个法器上的零件，”方明摸着铜片，心里琢磨，“你说，这旧物堆里咋会有这些？”
“谁知道呢，”小石头拿起铜壶嘴翻来覆去看，“咱们这杂役房都用了十几年了，之前换过好几批杂役，说不定是以前谁藏在这儿的，忘了拿？或者是哪个师兄扔的破东西，觉得没用，就扔这儿了。”
方明点点头，觉得小石头说的有理。他拿起那圈细铜丝，比了比新线圈：“这铜丝够细，说不定能试试在交叉的地方再绕一圈，让能量转得更顺些。”
“那你赶紧试试啊，”小石头催他，“等会儿王虎该来催人干活了。”
方明也急，可刚要拿过线圈，就听见门外传来王虎的喊叫声：“方明！死哪儿去了？李师兄让去后山采凝露草，赶紧过来！”
他赶紧把铜片这些东西往床板下塞，用草席盖好，应了声“来了”，就跟小石头往外跑。
后山采凝露草得趁早，露水没干的时侯采，草汁才足。方明跟着几个杂役往山上走，心里还想着那铜片——刚才没细看，那浅痕旁边的小点，会不会是星髓矿接触过的印子？要是以前这铜片跟星髓矿搭过，那它传导能量的本事，说不定比普通铜片好？
他越想越心痒，采草的时侯都没心思，手指被草叶划了道口子也没察觉，直到小石头拽了拽他胳膊：“你看啥呢？凝露草要掐根采，不然活不成。”
方明才回过神，赶紧低头看手里的草，果然掐错了地方，把叶子掐断了。他赶紧重新采，嘴里低声问小石头：“你说，要是用这铜片让线圈底座，会不会比直接用铜丝绕好？”
“铜片是平的，咋绕线圈啊？”小石头不解，“线圈得圈起来才能聚能量吧？”
方明也说不准，他想起之前拆旧线圈时，铜丝接触星髓矿的地方颜色深，说不定“接触”很重要——铜片面积大，跟星髓矿接触得更稳，要是把铜丝绕在铜片上，会不会让能量从铜片传到铜丝时更顺？
他越琢磨越觉得可行，采草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心里只盼着赶紧采完回去，试试这铜片到底能不能用。
采到半上午，凝露草采得差不多了，王虎让几个杂役把草往回送，却把方明留下了：“你跟我来，李师兄让找几根韧点的藤条，去那边林子深处找找。”
方明心里咯噔一下——林子深处平时没人去，听说有野兔子，还有些带刺的灌木，王虎咋突然让他去？他看了王虎一眼，王虎脸上没好气，不像有啥好事，可也没法拒绝，只能点点头：“好。”
小石头刚要跟着，被王虎瞪了一眼：“你去送草！少跟着瞎掺和！”
小石头只好停住脚，给方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小心。方明点点头，跟着王虎往林子深处走。
越往里走，树越密，阳光都透不进来，地上的落叶厚得踩上去软绵绵的。王虎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方明一眼，眼神怪怪的。方明心里发毛，攥紧了手里的镰刀——刚才采草时顺手带的，这时侯倒成了个念想。
走了约莫一炷香，王虎忽然停下了，转过身看着方明，冷笑一声：“你这几天挺能耐啊，敢往旧物堆跑了？”
方明心里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个。他赶紧低下头：“不是，王哥，昨天没清完，你让我今早接着清……”
“少跟我装蒜，”王虎往前凑了两步，逼近方明，“我早就看着你不对劲了，天天往农具房蹭，还盯着那堆铜丝看，当我瞎？昨天罚你去旧物堆，你是不是捡着啥东西了？”
方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嘴上却硬撑着：“没有啊王哥，那堆都是破烂，能捡着啥？”
“还嘴硬！”王虎抬手就推了方明一把，方明没防备，往后趔趄了两步，差点摔倒。王虎瞪着眼：“我告诉你，李师兄要用铜丝修聚灵阵，那堆零碎都是给李师兄留的，你要是敢偷藏，被李师兄发现了，扒了你的皮！”
方明攥紧拳头，没说话——他藏的铜丝不是从农具房拿的，是旧物堆捡的，不算偷。可这话没法跟王虎说，说了他肯定要去旧物堆翻，到时侯连铜片带铜丝都得被他搜走。
王虎见他不说话，更气了，又往前凑了凑：“我问你，你兜里揣的啥？拿出来我看看！”
方明下意识捂住怀里——早上把铜丝缠在手指上，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就被王虎喊出来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摇着头：“没啥，就是采草时捡的几块石子。”
“石子？我看看！”王虎伸手就要来掏他的兜，方明急了，往旁边一躲，手里的镰刀没拿稳，“哐当”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旁边的灌木丛里忽然“窸窸窣窣”响了起来，像是有东西在动。王虎吓了一跳，下意识停了手，往灌木丛那边看：“谁？”
灌木丛里没应声，倒是“呼啦啦”飞出来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王虎松了口气，骂了句“吓老子一跳”，再回头看方明时，脸色更难看了：“你还敢躲？今天我非得搜搜你！”
他刚要上前，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喊声：“王虎！你在哪儿？李师兄找你！”
是之前那两个杂役的声音。王虎愣了愣，骂了句“晦气”，狠狠瞪了方明一眼：“算你运气好！要是让我发现你藏东西，看我咋收拾你！”说完，转身就往喊声那边走，走了两步还回头瞥了方明一眼。
方明站在原地，后背都被汗浸湿了，直到王虎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才捡起地上的镰刀，腿一软差点蹲下去。他摸了摸怀里的铜丝，还好没被发现。
刚才那灌木丛响，明明不是麻雀——他看见有片叶子动了，不是被风吹的，像是有人躲在里面。是谁？
他往灌木丛那边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过去，赶紧转身往回走。不管是谁，刚才算是帮了他一把。只是王虎既然盯上了他，以后攒铜丝的事，得更小心了。
他走得急，没注意到，灌木丛深处，有个穿着灰布衫的身影慢慢站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捏着块跟方明捡的那片差不多的铜片，轻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