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一路快步往木屋走,心里头还突突跳。王虎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往后再去旧物堆,怕是得挑更深的时辰,最好是夜里——可夜里黑灯瞎火,杂役房周围又有巡夜的师兄,反倒更惹眼。
他攥着怀里那圈细铜丝,指节都有些发白。刚拐过柴堆,就见小石头蹲在木屋门口搓手,见他回来,“噌”地站起来:“你可回来了!王虎没为难你吧?我瞅他刚才气冲冲往李师兄那边去,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方明推开木门往里走,反手关了才松口气:“没搜着东西,半道被人喊走了。”他顿了顿,想起灌木丛里的动静,“不过刚才在林子里,有点怪。”
“咋怪?”小石头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王虎要搜我身的时侯,旁边灌木丛响了,还飞出来几只麻雀,”方明坐在床沿,扒拉着床板下的草席,把铜片和铜壶嘴露出来,“我瞅着不像风吹的,倒像是有人在里头动了下。”
小石头皱起眉:“有人?是啥人啊?杂役里没谁敢跟王虎对着干吧?难道是……哪个师兄?”
方明摇摇头。师兄们眼高于顶,哪会蹲在灌木丛里看杂役拌嘴。他拿起那块带浅痕的铜片,指尖摸着那半个圈的印子,忽然想起刚才王虎往李师兄那边去时,嘴里嘟囔了句“准是这小子偷藏了铜丝给李师兄添堵”——李师兄要铜丝修聚灵阵,王虎盯着那堆零碎,是怕别人动了给李师兄误事?
那自已捡的这些旧铜件,会不会跟李师兄要修的聚灵阵有关系?他把铜片翻过来,背面锈得更厉害,却隐约能看见几道极细的刻痕,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不仔细瞅根本发现不了。
“你看这。”方明把铜片递给出小石头。
小石头眯着眼瞅了半天:“这是……刻的线?跟你说的聚灵阵上的线像不像?”
方明心里一动。他没见过完整的聚灵阵,只远远瞅过山北坡石台上的铜盘,那些线也是密密麻麻缠在一起。他拿过铜丝,试着往铜片的刻痕上比了比——那刻痕窄窄的,刚好能嵌进细铜丝。
“说不定这铜片真跟法阵沾过边,”方明心跳又快了些,“要是能把铜丝嵌进刻痕里,再绕线圈……”
话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是杂役喊着去伙房帮忙劈柴的。两人赶紧把铜件往草席下塞好,方明拍了拍胸口:“先干活,晚上再说。”
下午劈柴时,方明眼瞅着王虎从李师兄住的小院出来,路过柴房时,狠狠剜了他一眼,却没过来找茬。方明心里纳闷,手上的斧头却没停——王虎没找到由头,暂时该不会再盯他太紧,正好趁这功夫琢磨铜片的事。
到了傍晚,方明借口去溪边打水,绕了远路往旧物堆那边瞥了眼。夕阳把旧物堆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两个跟王虎相熟的杂役正蹲在旁边抽烟袋,时不时往草堆上踢两脚,像是在检查有没有人动过。
方明心里叹口气,转头往溪边走。刚蹲下身舀水,身后忽然传来个低低的声音:“那铜片,好用不?”
方明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瓢“哐当”掉在溪里,溅了他一脸水。他猛地回头,见身后站着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手里拎着个破篮子,里头装着些野菜,看着像是负责打理药圃的老杂役——姓刘,平时总闷头干活,很少跟人说话,方明见过几次,却没搭过话。
“刘……刘伯?”方明站起来,心里犯嘀咕,他咋知道铜片的事?
刘伯没看他,弯腰捡起溪里的水瓢,递过来时,指尖擦过方明的手,凉丝丝的。他抬眼瞅了瞅四周,见没人,才低声说:“那堆旧物,是前几年修山门口聚灵阵时,扔的废零件。”
方明眼睛猛地一睁。前几年修聚灵阵?那这铜片真跟法阵有关!
“您……您咋知道?”
刘伯蹲下身,用手捧了捧溪水洗脸,慢悠悠地说:“我在这儿干了三十年杂役,啥没见过。那阵修的时侯,我跟着搬过废铜料,有几块带刻痕的,说是没刻准线,没用了,就扔旧物堆了。”他瞥了眼方明怀里——方明刚才急着转身,怀里的铜片没藏好,露了个角。
“您刚才在林子里?”方明忽然反应过来,灌木丛里的动静,正是他!
刘伯没承认也没否认,直起身子往远处看了看:“王虎那厮眼浅,就知道盯着农具房那点零碎。旧物堆里的东西,看着是废的,捡对了,比新铜丝管用。”他顿了顿,指了指方明手里的水瓢,“水舀够了?再不去伙房,该挨骂了。”
说完,拎着菜篮子慢悠悠往药圃那边走,灰布衫的衣角在风里飘了飘,跟刚才在灌木丛里看见的身影,慢慢重合。
方明站在溪边,手里捏着水瓢,心里头翻江倒海。刘伯是故意提醒他?旧物堆里还有更多带刻痕的铜件?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铜片,那几道细刻痕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原来这不是随便的印子,是刻废的阵线!
他赶紧舀记水往伙房跑,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王虎再盯也没关系,旧物堆里的门道,刘伯知道,他也知道了。说不定那堆烂草底下,藏着比铜丝更要紧的东西。
夜里躺在床上,方明翻来覆去睡不着。旁边小石头打着呼噜,他却睁着眼瞅着床板下的铜片。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铜片上的刻痕泛着淡淡的光。他忽然想起刘伯刚才的眼神,不像普通杂役那样木讷,倒像是藏着些东西——他在这儿干了三十年,肯定知道不少别人不知道的事。
明天得找个机会,跟刘伯搭搭话。方明心里打定主意,悄悄从床板下摸出铜片,借着月光用指甲轻轻刮着刻痕上的锈——说不定刮干净了,还能看出这刻的是啥阵线呢。
他没察觉,窗外的月光里,有个影子在墙根晃了晃,正是刘伯。老头手里捏着根草,看着窗纸上方明低头摆弄铜片的影子,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融进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