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渐渐空了,只余竹影斑驳,檐下的风吹动书页轻响。
沈言以为自已可以松一口气,却忽然听见一声低笑。
“二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怀瑾立在廊柱下,青衫素净,眉眼温润。他像是随意等侯,却又仿佛早就算好所有人都会离开,只将沈言留在此处。
沈言指尖一抖,心口骤紧:“……周公子?”
周怀瑾缓缓走近,脚步声极轻,像落在他心尖上。
“方才在课堂上,二公子神色紧张,怕是依旧不适应吧?”他语气温柔,低声问。
沈言不敢直视,眼神躲闪:“我、我……还好。”
周怀瑾忽然弯下身,伸手替他拨开额前因出汗而黏住的碎发。动作极轻,却带着若有若无的亲近。
“这般好看的模样,若被人看笑话,岂不是可惜?”
沈言猛地僵住,耳尖飞快烧红。他下意识想退,却被对方目光牢牢笼住,像被无形的线牵制。
周怀瑾笑意更深,指尖停在他鬓边,缓缓收回。
“二公子不必怕。”他说得极慢,嗓音低沉,“我在。”
沈言心口一阵慌乱,手心全是冷汗。明明那声音温柔得近乎安抚,他却莫名觉得呼吸发紧,像被困住的小兽。
【宿主……】小系统声音迟疑,轻轻响起,【他的话,好像、好像不只是安慰……】
沈言睫毛微颤,唇瓣发白。
他很想问一句:你为何总是对我这样?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言在学堂里的日子比想象中要顺利。大哥偶尔在旁点拨,小妹三不五时塞来点心,连祖母也会隔三差五派人来问话。
按理说,他已经拥有了许多从前不敢想的温情。可沈言心底最深处,仍旧缺了一块。
那块空白,只有周怀瑾在填。
——
每到夜里,他偏院的烛火总会亮到极晚。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周怀瑾会推门而入,带着一身清冷的檀香气息。
“今日学得如何?”他总是这样问,语气不急不缓。
沈言手指一紧,慌乱地把写得歪斜的字摊开。羞耻让他眼眶发红,可下一刻,那只温热的手就覆了上来。
“已经很好了。”周怀瑾低声说,带着笑意,“比昨日更稳。”
—那分明是哄小孩子的语气,却让沈言心口一颤。
渐渐地,沈言开始期待夜里的脚步声。
期待那只温热的手。
期待那句温润的“很好”。
他甚至会为了这份期待,偷偷练习到指尖生茧,只为能让那句夸奖更真切。
【宿主……】小系统声音小小的,带着焦急,【他这样对你好,是有问题的!】
可沈言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那是世上唯一把他捧在掌心里的人。
这天夜里,雨声绵绵。
周怀瑾又一次推门而入。衣袖微凉,带着夜风的湿气。
沈言正趴在案前打瞌睡,眼下青黑。听见声响,他猛地抬头,眼神慌乱。
下一刻,下巴被轻轻抬起。周怀瑾低下身,笑容温柔:“写到困了,还不肯睡?”
呼吸近得几乎相贴。沈言的心口“砰砰”直跳,手指死死攥紧袖子,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他慌乱想退开,却被按在原地。那只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却依旧温润至极。
“你很乖。”周怀瑾低声道。声音像是落在心尖的羽毛,却烙得人发烫。
沈言呼吸乱了,心底某个角落轻轻塌陷。
他甚至想:—若一直这样,也无妨。
【宿主!】小系统急得几乎要哭,【你、你别被哄上当啊!】
可沈言没有听见。眼前一片迷蒙,他只听见心跳,和那句温柔到极致的低语。
——再之后,他甚至没察觉自已是怎样被抱起,怎样跌在温热的被褥里。
只是耳边回荡着那句话:
“乖,我会教你。”
夜色渐深,院中竹影斑驳。
檀香氤氲里,周怀瑾的指尖轻轻落在沈言的手背上,动作不急不缓。
沈言浑身一震,像被烫到般想要抽回,可那只手却不紧不松,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温度。
【宿主!】小系统急急唤他,声音奶糯里带着颤,【别、别这样靠近他!】
沈言眼皮轻颤。那句提醒像是戳进心底的针,可下一瞬,他却听不见了。或者说,他不敢再听。
因为他太清楚了。
——前世,他就是这样被一步步拉下去的。
温柔的笑、漫不经心的触碰、看似无害的陪伴。
到最后,他把自已最珍贵的一切都交出去,换来的却是冷漠与抛弃。
他咬住下唇,指尖死死攥紧衣袖。
“不行。”他心底暗暗喊,“我不能再重蹈覆辙。”
可周怀瑾的眼神太温和了。
那里面没有讥笑,没有不耐烦,只有细致的耐心,仿佛世上最懂他的人。
“二公子。”周怀瑾低声笑着,呼吸拂在他耳畔,带着暧昧的轻意,“你总是这样发抖……是在怕我吗?”
沈言心口猛地一颤,呼吸急促,喉咙像被堵住。
他想说“是”,想推开,可声音在喉咙里转了半天,最后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哑音:“……我不怕。”
【宿主!】小系统快哭了,【你明明就是怕的呀!】
他当然怕。
怕眼前人是陷阱,怕自已又一次被伤害,更怕自已一旦推开,就会再也得不到这一点温柔。
他一生都在黑暗里摸索,第一次被人认真看见、被人小心对待,就是在这样的温柔里。
明知道危险,却还是……想要靠近。
周怀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掌覆上他的指尖,慢慢往下一压。毛笔从他手中滑落,跌在案几上,墨迹晕开。
“瞧,你不推开。”
沈言心口“咚”地一声,像被戳穿了。
他呼吸急促,耳尖烧得通红,指尖却僵硬着没有反抗。
屋里烛火摇晃,光影在墙上跳动。周怀瑾微微俯身,衣袖拂过沈言的手腕,声音低沉:“言儿,你知道的,我待你不通。”
这一句“不通”,像是烙铁般印进耳朵。
沈言浑身一僵,眼里渐渐泛起水光。
是啊,不通。
所以哪怕心里有过前世的阴影,他也忍不住渴望。
渴望有人为自已遮风挡雨,渴望有人说“你很好”。
沈言眼角湿润,唇瓣微颤。
他知道,也许自已会后悔。
可就在这一刻,他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因为他实在太想要一份真实的温柔。
周怀瑾轻轻抬起他的下颌,眉眼温润,笑容近乎无害。下一瞬,他低头吻了下去。
…
烛火轻颤,影子在墙上交叠。
…
沈言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陌生的触感一次次逼近,他本能想躲,却在那低声的哄慰里,逐渐失去力气。
像潮水般的舒适,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卷走。
他身子被迫随之而动,每一下都像要散开,却又在低声的“乖”里,溺得更深。
“你看,你天生就是为我准备的。”周怀瑾语气里带着温柔的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沈言的眼角溢出泪光,唇瓣因过度喘息微微颤抖。那副模样,像一朵被迫盛开的花,羞赧,却美得令人心口发紧。
他分不清这是温柔还是陷阱,只能在一句句安抚中,彻底改变自已。
…
夜色深沉,烛火早已烧尽,只余下残烬的香气。
沈言整个人软在锦被间,指尖还微微颤着,眼尾泛红,睫毛沾着泪水。方才他哭着说停,却被一次次温声安抚,直到力气彻底散去,嗓音破碎地哽在喉咙里。
周怀瑾替他拉好被子,指腹缓缓拭去他眼角的泪,神情温润得像极了怜惜。嗓音轻轻:“乖,睡吧,什么都不用怕。”
他动作极轻,像怕吵醒怀里的人。可那双眼睛在烛火的残影中,却泛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暗光——像猎人耐心收网的记足。
沈言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眼神模糊不清,只看到眼前温柔的笑。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句“乖”的低喃,他下意识呼吸一缓,像被哄住的小兽,眼皮沉沉阖上。
很快,他陷入不安稳的睡梦。唇瓣微张,喘息未散。
周怀瑾静静望着他,伸手替他掖好被角,手指却在他鬓边停了一瞬,像是忍不住想要再抚摸一遍。
半晌,他低声笑了笑:“果然,你真的很乖。”
话音极轻,落在夜里,被风吹散。
屋子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沈言蜷缩在被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