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一脚踏进东市主街,腰间那把断剑改造成的菜刀“哐当”撞了腿一下。他没低头去扶,反而眯起眼,跟超市挑西瓜似的,眼神在两旁摊位上扫来扫去,专找“瓤不对”的货。
“这回不赌运气,靠眼吃饭。”
念头刚起,双目微微发烫,赤心道眼悄没声儿地开启。眼前的世界瞬间换了副模样——灵气像掺了水的糖浆,顺着摊位缝隙慢慢流;符纹缠在物件上,跟没擦干净的蛛网似的;连摊前摆的草药、符箓,都像贴了“成分表”,生产日期、猫腻在哪,一眼就能瞅见。他嘴角抽了抽:“好家伙,这哪是市集,分明是打假直播间现场,连滤镜都没开。”
他先扎进药材摊堆里。最前头一个摊位,红绸布上摆着株“百年黄精”,摊主唾沫横飞地吹:“这可是我从后山老林挖的,嚼一口能通三条经脉!”陈凡指尖虚虚一点,道眼直接穿透黄精的根须——里头的年轮断得七零八落,灵脉像拧麻花似的倒着流,分明是用死气泡过的药渣拼的,外层就裹了层灵粉遮丑。
“这玩意儿吃下去,通脉是别想了,厕所倒得蹲三天。”他在心里嘀咕,脚步没停,接着往前走。
转头又瞅见一包“千年龙涎香”,香气飘得老远,几个炼气期修士围着试闻,一脸稀罕。陈凡凑过去瞥了眼,香粉颗粒间缠着细得像头发丝的黑丝,密密麻麻的,跟被虫蛀烂的心脏血管似的。再往深了看,那些黑丝居然织成了个微型阵图,只要一点燃,阵图就会反着抽闻香人的神识。
“嚯,这还带‘售后服务’呢?烧完直接‘续费’魂魄?”他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心里吐槽,“建议改名叫‘阎王贷’,骗钱还骗命。”
刚走没几步,耳边突然飘来个女声,轻飘飘的,跟从胸口发出来似的:“哎哟喂,这地方比乱葬岗还脏,十件东西里九件是骗三岁小孩的破烂。”
陈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混沌珠里的动静。之前觉醒道眼时,珠子吞了传承印记,现在时不时冒两句吐槽,跟开了语音外放似的。
“你闭嘴,别暴露我。”他压低声音,嘴唇都没怎么动。
“我咋了?我说错了?”那声音振振有词,“你看左边那个卖古籍的老头,袖口藏着个摄魂阵盘,专门吸翻书人的灵机。也就你能看穿,换别人翻一页,半成功力就得没。”
陈凡不动声色地往左边瞥了眼。那老头正笑呵呵地招呼客人,手里捧着本《玄门基础符箓大全》,嘴里念叨:“小伙子看看?入门神器,学三天就能画引气符。”陈凡假装感兴趣,伸手去拿书,指尖刚碰到纸页,道眼已经穿透纸背——密密麻麻的反向引灵符文叠在墨迹底下,跟电脑里的病毒代码似的,就等有人碰触发。
“还真是‘知识付费’陷阱,付的是灵机。”他把书放回去,掏出几个铜板买了包瓜子,边嗑边用混沌珠悄悄记下阵盘的残迹,“留着,以后举报用。”
混沌珠里的声音(后来陈凡知道她叫青檀)还在念叨:“还有前面那个补陶器的老头,手艺倒是真的,可惜摊子底下埋了个避灵珠,专门遮宝物的气。你不仔细看,准错过好东西。”
陈凡眉毛一挑。这女人虽然话多,但情报准得跟导航实时路况似的。
他拐进一条偏巷,果然看见个驼背老匠人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捏着块碎陶片,用金漆细细勾缝。摊前摆着几件修好的瓦罐,灰扑扑的,看着就不值钱。可就在他路过时,眼角余光突然抓着一丝异样——
沙土堆里半埋着颗灰白小珠,表面没半点光,连最基础的灵波都没有。可他目光扫过的瞬间,道眼竟捕捉到股极淡的“混沌回流”:灵气不是往外散,是往芯子里收,跟怀里混沌珠当初那股“藏劲儿”有点像,像是珠心里埋了个看不见的小漩涡。
“不对劲。”他心头一动。
上回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古洞里摸到混沌珠的时侯。
他不动声色地蹲下,假装系鞋带,实则暗中催劲道眼,心里默问:“你本来……该是什么?”
刹那间,那颗灰白珠的内部浮现出一道裂痕似的虚影,像是曾经碎过,又被什么力量勉强粘起来。更奇的是,虚影竟跟他怀里的混沌珠轻轻“碰”了下——不是真的碰到,是气息上的共鸣,像老熟人打了个招呼。
“有意思。”他缓缓起身,眼神却没离开那颗珠子。
老匠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咧嘴笑了笑:“小伙子要买修补的瓦罐?那珠子不卖,是我孙子玩丢的玻璃球,不值钱。”
陈凡也咧嘴笑,语气随意:“叔,您这话说得比符纸还假。玻璃球能吸灵气?您当我是刚进城的乡巴佬,没见过好东西?”
老头的笑容僵了下,随即摆摆手:“爱信不信,反正我不卖。”
陈凡也不纠缠,转身走了几步,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身后的动静。可身后安安静静的,连风吹沙土的声儿都没变,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但他知道,没那么简单。
这颗珠子来历肯定不一般,气息跟混沌珠通源,却被人刻意丢在泥沙里,还配了个这么拙劣的谎言。要么是诱饵,要么是哪个藏宝物的人慌了神,把它遗在这儿了。
“你说这珠子会不会也是个封印l?跟你一样?”他在心里问青檀。
青檀轻哼一声:“你当混沌珠是大白菜?记地都是?不过……它那股波动我确实有点熟,好像在哪见过。就像你小时侯吃过一口糖,现在只记得甜,记不清是啥牌子了。”
陈凡摸了摸下巴。想不通就先放放,反正珠子跑不了。
他换了个策略,不再盯着主街的热门摊位,专挑没人光顾的冷门角落转。越是不起眼的地方,越容易藏真货。果然,在一家卖废铁法器的破摊上,他发现了把锈得快看不出原样的拂尘——柄端刻着半个残印,是上古“清心门”的标记。那门派灭了三百年,传人早没了,这拂尘竟是个老物件。
“这要是拿去拍卖行,至少值五百灵石。”他掂了掂拂尘,尾丝虽然烂了,但核心处藏着一缕净魂丝,“以前有人用它镇过邪祟,后来不知咋的,被当成废铁扔了。”
摊主是个缺牙的老头,叼着烟杆说:“五十铜板,买一送一,那边那把断尺也给你。”
陈凡真掏了钱。不是为了捡漏,是测试——要是摊主知道这拂尘的价值,绝不会卖这么便宜。事实证明,老头就是瞎蒙,全靠道眼给他指了路。
转了一圈,他摸出了规律:高仿的假货大多在主街显眼处,是“专业骗子团队”在卖;真正值钱的物件,反而藏在边缘地带,靠避灵珠、伪装术躲过人的灵识。
正想着,胸口的混沌珠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衣角闪过一丝金芒,快得像错觉。
糟了——刚才连续开了七次道眼,l内的灵机有点压不住,差点外泄。
他赶紧闭眼调息,把气息全沉进混沌珠的空间里,连双眼里的金纹都收得干干净净。再睁眼时,脸上没了之前的锐利,只剩一脸憨厚,活脱脱一个进城买东西的乡下少年。
“下次不能这么莽了。”他自语,“道眼开多了容易‘脑溢血’,还得省着点用。”
青檀冷笑:“你以为你是无限蓝条的法师?换别人开这么多次,眼睛早瞎了。你还在这儿嘚瑟。”
“我这不是脸皮厚嘛,抗造。”他拍了拍胸脯,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壮汉簇拥着个锦袍胖子走过来,所过之处,摊主都赶紧低头哈腰。那胖子手里拎着个紫檀木盒,盒子边缘泛着淡淡的血光——是前任主人的怨念没散,神识还粘在上面。
“阴无涯的人?”陈凡眯起眼。
随即又摇头。不像。这些人穿的是市井豪强的衣服,身上没阴无涯那种阴沉沉的气。
但他注意到,那木盒经过修补陶匠的摊位时,里面的血光突然跳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而沙土堆里的那颗灰白珠,也轻轻颤了颤,表面的灰层掉了点,露出底下一丝极淡的光,快得没人看见。
陈凡站在巷口,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铜板,指尖却没碰,只是悬着——现在人多眼杂,要是当场动手拿珠子,跟举着灯笼喊“我有宝贝”没区别。
他在等。
等一个没人注意的瞬间,等一个能安全把珠子拿走的时机。
风吹过偏巷,卷起一缕沙土,落在灰白珠上。
珠子又颤了一下,像是在轻轻呼唤,只有陈凡能感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