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走出窄巷时，指腹还在反复摩挲怀里那块凉沁的黑石——掌心隐隐裹着丝极淡的庚金之气，像攥着半缕将熄的星火。刚迈两步，瞎眼老乞丐那句“你眼里有光”突然撞进耳朵，竟像根火柴猝然擦过干棉线，“啪”的一声，真在脑子里燃出片光来。
他猛地顿住脚。
不是比喻，是实打实的亮了——眼角余光扫过袖口，竟有丝金芒从皮下慢悠悠渗出来，裹在粗布下忽明忽暗，像埋了粒没烧透的火星子。
“我靠？”他低头盯着手背，指尖戳了戳那处发光的皮肤，“这玩意儿还带自动播放功能？”
话音刚落，胸口忽然滚过阵热，怀里的混沌珠轻轻震了震——幅度小得像蚊子抖翅膀，却明明白白是在点头。
他瞬间秒懂。
这绝不是巧合共鸣。
“行，先回古洞研究研究。”他转身就往城外走，脚步越迈越急，藏着点按捺不住的雀跃。
城外古洞还是老样子，入口歪歪扭扭豁着，像张没睡醒的嘴，把晨雾一口口往里吞。陈凡一脚踏进去，道眼自个儿开了，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调——
灰扑扑的岩壁上爬记了金纹，缠缠绕绕像地图上的河网，密密麻麻往地底深处扎；空气中飘着断断续续的灵机纹路，有的缠成锁链样，有的歪扭得像没画完的符咒。
“好家伙，这洞是把远古封印当密码锁用了？”他忍不住笑出声，抬手碰了碰空中一道灵机纹路，指尖立刻窜上丝麻痒，像被细蚂蚁轻轻叮了下。
他没急着往里冲，反倒蹲下身，摸了摸脚边一块看着普通的碎石。指尖刚贴上，一连串淡金色的信息流“哗啦”撞进脑子里：
【此石为庚金母矿残渣，含微量破禁之力，可触发三阶以下阵法紊乱】
“哟，连这都能扫出来？”他咧嘴一笑，把碎石揣进怀里，“以后逛地摊不用跟人磨嘴皮子讲价了，直接‘扫码’估价，再也不怕被坑。”
起身时，他闭眼默念：“我要看见来路的陷阱。”
心念刚落，双目骤然发烫，一道金纹从眉心滑下，直钻瞳孔。再睁眼时，整条通道的细节都清晰得离谱——
前方三步远的地面看着平整，实则往下陷了毫厘，灵气在那处打了个旋，明摆着是个藏得极深的陷阱；左转五步的岩壁上，有道不起眼的裂缝泛着幽蓝光，竟是之前没察觉的幻阵节点。
他轻巧地跨过陷阱，对着裂缝抬手虚点，指尖窜出道赤气。裂缝“咔嗒”一声合得严丝合缝，像被人拽着拉链拉到底，连点痕迹都没剩。
“原来之前走了这么多弯路。”他边走边笑，语气里带着点庆幸，“难怪总觉得这洞坑人，合着是我没开对视角。”
往洞深处走了百丈，空气越来越沉，每一步踩下去都像踏在绷紧的弹簧上，裹着股无形的压力。通道尽头立着块晶石碑，表面裂得跟蜘蛛网似的，像是被雷劈了十八回，偏还透着股压人的威严。
陈凡刚靠近到三米内，脑袋突然“嗡”地一涨，神识像被塞进榨汁机里绞了圈，又胀又疼，连念头都转得慢了。
“得，这玩意儿还带防窥屏。”他揉着太阳穴退了两步，吐槽道，“连‘截图’都不让？也太抠门了。”
他没硬闯，反倒盘膝坐下，开始回想刚才在市集看见的一幕幕——玉佩里缠成烂面条的灵丝、剑芯上蒙人的镀银铁皮、雪参里藏着的细傀儡丝……那些零碎画面在脑子里飞快倒带。
突然，一个念头炸开：
“我一直都在看‘它是什么’，却从没问过‘它本来该是什么样’。”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再用道眼去“看”，而是用心去“问”那块晶石碑：
“你本来……该是什么样？”
刹那间，双眼像被塞进了炭火盆，一股滚烫的热流从眉心炸开，顺着鼻梁直冲瞳孔。皮肤下的金线疯狂闪烁，整个人亮得像盏被点着的灯笼，在暗沉沉的洞里晃得人眼晕。
“轰隆！”
晶石碑应声裂开，一道虚影从碑中飘出来——不是人也不是兽，是团旋转的混沌火，火心藏着只竖立的眼眸，冷冰冰地俯视着他。
声音没在耳边响，反倒直接钻进心里：
“赤心者，不昧本真，不惧虚妄。能见天地骨，可观天道痕。此眼唯诚者启，唯勇者持。”
话音落，虚影化作道流光，猛地钻进陈凡双目。
他浑身一震，气息先跟火山喷发似的暴涨，卷起记地碎石子，接着又慢悠悠收回去，连风都静了，连呼吸都变得轻缓悠长。
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彻底不一样了。
他能看见灵机的源头，能辨出阵法的起笔与收尾，连远处山巅一朵云的凝聚轨迹，都像被人用墨笔一笔一画勾出来，清晰得不像话。
“牛啊。”他活动了下脖子，感受着双眼里温和的力量，“现在看啥都没了美颜滤镜，全是纯纯的原生画质。”
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他转身走出洞口。一出来就撞进市集的喧闹里，炸油锅的香味混着叫卖声飘过来，热闹得很。
他眯眼望向不远处的东市主街，人头攒动，摊位林立，和平时没两样。可在他眼里，每样东西都“显了形”——
药材摊上，百年黄精的年轮圈得清清楚楚，每圈都裹着层淡灵雾；旁边那株被摊主吹成“千年雪参”的，连半圈年轮都没有，内部纤维齐得跟机器印的纸似的；
符纸摊前，墨迹未干的符箓在慢慢漏灵气，源头竟是摊主袖管里藏的吸灵石，正悄没声儿“偷”着符箓的灵气；
储物袋堆里，某个青布储物袋的边儿上飘着淡血痕，那是前任主人的神念残魂，裹着股散不去的怨气——显然是横死的。
他嘴角一扬，正要迈步，目光却突然停在街角一个卖丹药的老头身上。老头手里转着个玉瓶，瓶身刻着“凝气丸”三个字，正扯着嗓子喊：“十块灵石一颗，助炼气期突破！”
可陈凡一眼就看穿了——瓶里的凝气丸颜色匀得诡异，颗粒大小分毫不差，连表面的压痕角度都一模一样。
这是机器量产的假货。
更绝的是，瓶底刻着行小字，普通人看不见，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阴无涯·特供·专坑愣头青】
“哟呵。”他乐了，“反派送快递上门，还不忘落款？挺讲究。”
他没急着揭穿，心念一动。怀里的黑石、刚到手的传承印记，连双眼里的赤金纹路，都悄没声儿钻进了珠内空间，连丝气息都没剩，仿佛从没存在过。
“藏宝于无形，才是王道。”他嘀咕着，“不然刚出洞就被人围殴，多不划算。”
大步走向市集时，路过一家铁匠铺，他顺手抄起墙上挂着的一把菜刀。刀身裹着层厚锈，刀刃钝得能刮胡子，摊主在旁边喊：“十铜板一把，砍柴切菜都好用！”
他却看得明明白白——这刀是陨铁混着精铁锻的，裹着丝星核之精，刀脊里还藏着三重淬火纹，分明是某位战死剑修的断剑重铸的，是把能斩灵气的好东西。
“老板，这刀我要了。”他掏出十五个铜板递过去，多给了五个，顺便问：“跟您打听下，之前是不是有个人来买过类似的？穿黑袍，眼神阴得能滴出水那种。”
摊主愣了下，接过铜板点头：“你咋知道？那人前天来的，买完还说要去城南设个局，骗个傻小子往里钻……”
“果然是他。”陈凡把菜刀往腰间一别，眼里闪过丝了然，“那我可得去捧个场。”
走出去几步，他又回头，对着还在发愣的摊主喊：“对了老板，这刀其实值三百灵石。”
摊主瞪眼：“你小子疯了吧？一把破菜刀值三百灵石？”
“我没疯。”陈凡眨了眨眼，语气认真，“我只是……看得太清。”
说完，他转身大步而去，背影利落，没再回头。
身后的古洞悄没声儿合上了，石缝里最后一缕金光也散了，像从没有人来过似的。
市集的喧嚣依旧，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没人注意到，那个穿粗布衣的少年，刚完成了从“开了挂的玩家”到“能看透规则本身”的蜕变。
他走在人群中，目光扫过每一个摊位，每一缕灵气，每一个人的眼神。
他知道，接下来的“淘宝”，早不是简单捡漏了。
而是——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