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也真是狠心。
交待了家里的佣人不准给我饭吃。
我坐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肚子里空得发响。
从早上到现在,我只喝过半杯凉白开,还是偷偷喝爸爸喝剩下的水。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点饭香。
我吸了吸鼻子,看见张妈在厨房前忙活,锅里炖着肉,蒸汽往上冒,模糊了她的脸。
我不敢过去,昨天就是因为多看了一眼菜盘,她就推了我一把,说“没你的份”。
肚子又开始叫,像小猫在里面抓。
我摸了摸肚子,瘪瘪的,皮都贴在骨头上了。
我眼波一转,忽然想起妈妈的衣柜。
最上面一层,她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件棉袄,是粉色的,去年冬天给我裹过,软乎乎的,上面还有她身上的香味。
我搬来客厅的小板凳,踮着脚够。
凳子晃了晃,我差点摔下来,赶紧抓住衣柜门。
指尖勾到棉袄的衣角,用力一扯,衣服掉下来,砸在我头上。
我抱着衣服蹲在地上,布用剪刀划开,里面露出白花花的东西。
是棉花糖吧?
妈妈以前带我去过外面,在路口买过棉花糖。
也是这样白白的,蓬蓬的,放在嘴边舔一口,甜甜的。
妈妈当时还笑我,说我像只小花猫。
看着棉袄里白花花的东西。
我咽了咽口水。
用力扯了一大把棉花。
放进了嘴里。
软乎乎的,和记忆里的棉花糖一模一样。
可奇怪的是,这棉花糖居然没有甜味。
嘴里涩涩的,还有点扎喉咙。
我嚼了嚼,棉花粘在牙上,像没洗干净的线。
我以为是自己太饿了,味觉出了问题。
又抓了一把,往嘴里塞。
棉花塞得太多,我喘不过气,咳了两声,眼泪都咳出来了。
但我不敢吐,吐了就没东西吃了。
我慢慢咽下去,棉花卡在喉咙口,脖子都梗得发疼。
一口接一口,棉袄里的棉花被我掏出来大半,散落在脚边。
地上白花花一片,像刚下过的雪。
突然,肚子剧烈的疼起来。
不是空着的那种饿疼,是像有根绳子在里面拧,越拧越紧。
我疼得蹲下来,手紧紧抱着肚子,额头抵在膝盖上。
冷汗一下子冒出来,后背的衣服都湿了。
我想喊,可疼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哼哼唧唧地喘着气。
“你在这儿干什么?”
张妈的声音突然传来。我艰难的抬头,看见她手里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指了指肚子。
“好疼,这里好疼。”
说着说着,眼泪汹涌而出。
掉在地上的棉花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张妈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棉花,冷冷笑了。
“你是不是傻?这也能吃?”
“别装了。”
她突然提高声音,手里的锅铲敲在我的脑袋上。
“一天到晚就知道装模作样,你放跑了你妈,你爸恨死你了,你就别给他添乱了。”
“小东西!跟你妈一样不让人省心!”
自从妈妈走后。
爸爸整日失魂落魄的。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一遍遍喊着妈妈的名字。
“雪儿,为什么要离开我?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你是要逼疯我吗?快回来吧……”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爸爸的眼睛里滚下来。
跟之前的我一样。
可是我眼泪已经掉不出来了。
我蜷在地上,浑身发抖。肚子里的疼更厉害了,像有把小刀子在割。
“赶紧起来把地上收拾了!”
“再学不乖,我可就要告诉季总了。”
张妈恶狠狠道。
她转身回了厨房,锅铲碰撞的声音又响起来,还有肉香,比刚才更浓了。
我趴在地上,看着那些散落的棉花,突然想起妈妈的脸。
妈妈要是在,肯定会抱我,会给我找吃的,会揉我的肚子,说“不疼了不疼了”。
可妈妈不在了。
我疼得越来越厉害,眼前开始发黑。
我抓着地上的棉花,把脸埋进去,棉花上还有点妈妈的味道,可这点味道,挡不住肚子里的疼,也挡不住心里的空。
意识迷糊间。
我好像看见暖融融的光影里,出现了一个朦胧的人影。
纤细,温柔,美丽。
妈妈的脸逐渐清晰,她冲我很抱歉地笑着。
“玉儿,妈妈不在,你受委屈了。”
心里的好多委屈一下子都涌上来。
我飙着眼泪扑进妈妈怀里,想像每次受伤了那样跟她撒娇。
可她只是一道影像,我扑了个空。
心沉入了谷底。
我彻底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