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时，浑身都在发疼。
垂眸一看。
手背上扎着针，透明的管子连到床头的瓶子。
液体一滴滴往下掉，像钟在走。
“醒了？”
是妈妈的声音。
我惊呆了。
小声道。
“妈妈快走，不要被爸爸找到……”
她红着眼看我，一滴清泪从脸上滑过。
“对不起，玉儿，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抛弃你的。”
她坐下来，紧紧握着我的手。
“等你好了，妈妈立刻带你走好不好？”
带我走？
远离爸爸吗？
我想，我是愿意的。
自从没有妈妈的保护我，我变成了一个被所有人讨厌的小孩。
就像丑丑黑黑的仓鼠一样。
被其他小仓鼠欺负。
没人站在我这边，没人帮我说话。
最后只能躲在角落里。
“好，妈妈别不要我了。”
我浅笑着点了点头。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
爸爸站在门口，喘着气，额头上有汗。
他盯着妈妈，眼神像要把人吞下去。
“你想带她去哪？”
男人一步步走近，目光阴沉。
“我没同意，谁让你走的？”
妈妈把我往身后护了护，肩膀在发抖。
“我们早该分开了，季言，你个疯子，别在痴心妄想了，我不爱你！”
“疯？”
爸爸笑了一声。
他突然冲上去，抓住妈妈的手腕。
妈妈想挣开，没成功。
他抬手轻抚她通红的眼尾，往妈妈脸上凑。
像是要吻她。
“啪！”
清脆的一声，在安静的病房里特别响。
妈妈的手还扬在半空，脸涨得通红。
“季言，我恨你！”
爸爸被扇得偏过头，脸上慢慢红了一块。
他转过头，眼神凶狠。
“恨我也好啊。”
他顿了顿，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至少恨比爱长久，不是吗？”
妈妈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眼神里全是惊恐。
“这一次，”
“我不会让你逃了。永远不会。”
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酷寒的冷意。
“雪儿，自从你走后，我真的好难受，好痛苦，没有你在，我的心口就像有蚂蚁在咬一样。”
“回来吧，这一次，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妈妈的眼神好空洞。
我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
就好像万念俱灰。
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仅仅剩下一具躯壳。
我的心，像是忽然裸露出一片荒原。
我恨死自己了。
我就不该生病的，拖累了妈妈，她又要陷入绝望了。
就在这时，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很杂，很响。
“不许动！”
好几名警察冲了进来，穿着制服，手里拿着手铐。他们一下子把爸爸围了起来，动作很快。
“老实点！”
一名警察按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把他的手腕反到身后。
“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非法囚禁少女，还有其他案件，需要你配合做个笔录。”
“咔嚓”一声，手铐锁上了。
爸爸拼命挣扎。
眼里是不甘。
“不是的，她是自愿的，我没有囚禁她，她是爱我的……”
原来，爸爸喜欢自欺欺人啊。
妈妈抱着我，紧紧闭着眼睛。
似乎是不愿再看爸爸一眼。
爸爸被警察架着往门外走，他回头看我们。
眼神极其复杂。
“我没做错！”
他喊着，声音越来越远，“我只是想留住她……我没错！”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警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一名年轻的警察在收拾东西。他路过我床边时，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别怕，他不会再伤害你们了。”
妈妈坐在床边，
她温柔摸了摸我的额头，笑了笑，眼泪却掉了下来：“没事了，玉儿，我们没事了。”
“我们母女能团聚了！”
我看着她，也想哭，却笑了。
手背上的针还在滴着液，一滴，两滴……
这次，不像钟在走，像雨落在地上，很轻，很安心。
后来我才从警察的问话里知道，爸爸不仅囚禁过妈妈，还做了很多违法犯罪的事情。
“玉儿，以后，我们都自由了。”
我靠在妈妈怀里，慢慢闭上眼睛——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睡觉是件不用害怕的事。
闻到熟悉的气味，我安心睡着了。
这次梦里再也没有失去妈妈的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