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让慕青鸾在慕府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她事后又恢复了痴傻模样,让众人疑神疑鬼,但“痴傻才女”的名声还是不胫而走。
没人再敢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欺负的傻子。
就连首辅慕修远,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他虽然依旧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他派人送来了笔墨纸砚,还默许了慕凌风隔三差五往她院子里送各种书籍。
慕青鸾知道,她已经成功地在慕府站稳了第一步脚跟。
这一切,自然让二婶王氏如鲠在喉。
她看着慕青鸾的院子一天天热闹起来,看着下人们的眼神从轻蔑变成谨慎,心里的妒火烧得她夜不能寐。
她不相信慕青鸾是真的开窍了,她认定这傻子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不行,她必须得让点什么,把这个小贱人的真面目给撕下来!
硬的不行,王氏决定来软的。
她开始对慕青鸾身边的两个丫鬟,春桃和夏荷下手。
夏荷本就心高气傲,觉得伺侯一个傻子小姐没前途,王氏那边派人稍一拉拢,许诺给她更好的差事,她立刻就成了王氏的眼线,每天将慕青鸾院里的一举一动都汇报过去。
但慕青鸾每天不是发呆就是玩泥巴,夏荷也汇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王氏的目标,主要放在了春桃身上。
春桃老实忠心,对慕青鸾照顾得尽心尽力,王氏知道,想收买她很难。
那就,毁了她。
这天,王氏派心腹李嬷嬷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慕青鸾的院子。
“春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夫人的玉簪!还不快交出来!”
李嬷嬷一进来,就指着春桃的鼻子厉声喝道。
春桃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嬷嬷明鉴,奴婢没有!奴婢连二夫人的院子都没去过,怎么会偷夫人的东西?”
“还敢狡辩!”
李嬷嬷冷笑一声。
“夫人的玉簪昨天刚丢,就有人看见你鬼鬼祟祟地在夫人院子外头晃悠!给我搜!”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根本不给春桃反抗的机会,直接冲进她的房间,翻箱倒柜。
很快,一个婆子就举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大声喊道。
“找到了!李嬷嬷,簪子就在她的枕头底下!”
人赃并获。
春桃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拼命磕头。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奴婢是冤枉的!”
李嬷嬷得意地看着她。
“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来人,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婢拖出去,打二十大板,然后送到庄子上去!”
这是要往死里整她。
夏荷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低下头,不敢作声。
自始至终,慕青鸾都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抱着一只狸花猫,面无表情地看着。
她看起来像个置身事外的傻子,眼神却冷得像冰。
她知道,这是王氏在敲山震虎。
毁了春桃,就是断了她的左膀右臂,让她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眼看春桃就要被拖出去,慕青鸾忽然放下了手里的猫,站了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李嬷嬷面前,伸手指了指那支玉簪,又指了指自已的头发,嘴里“啊啊”地叫着,似乎是想要那支簪子。
李嬷嬷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去去去,一个傻子凑什么热闹!这可是夫人的东西!”
慕青鸾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也不生气,反而歪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她忽然跑到墙角,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一个拨浪鼓,然后跑到李嬷嬷面前,一边摇,一边指着玉簪,又指着拨浪鼓,嘴里咿咿呀呀,像是在说,要用拨浪鼓换簪子。
李嬷嬷被她这番举动搞得莫名其妙,怒道。
“你这傻子发什么疯!滚开!”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一大早的,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慕凌风练完武,顺路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李嬷嬷一看到慕凌风,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连忙行礼,然后把春桃“偷盗”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慕凌风皱着眉听完,看向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春桃,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得意的李嬷嬷。
他虽然混,但不傻,也闻出了一股栽赃陷害的味道。
“你说是在她枕头底下搜出来的?”慕凌风问。
“是,大少爷,好多人都看着呢。”
李嬷嬷赶紧回答。
慕凌风没再说话,而是走到了慕青鸾身边。
慕青鸾还在锲而不舍地摇着拨浪鼓,想跟李嬷嬷换簪子。
慕凌风看着她手里的拨浪鼓,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个拨浪鼓,是他前几天从街上买回来给她的。
因为让工粗糙,上面还沾了一点洗不掉的红色染料。
而此刻,他清楚地看到,那支被搜出来的“赃物”玉簪上,也沾着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红色印记。
慕凌风瞬间就明白了。
王氏的人,是先把簪子藏在了春桃的枕头底下。
而慕青鸾这个傻子,不知道什么时侯发现了这支簪子,把它当成了玩具,拿出来玩了一会儿,然后又学着别人的样子,把它放回了枕头底下。
在玩的过程中,拨浪鼓上的红色染料,不小心蹭到了玉簪上。
这个傻子,竟然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留下了证据!
慕凌风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傻堂妹,真是傻人有傻福。
他不动声色地从李嬷嬷手里拿过那支玉簪,装作仔细端详的样子。
“这簪子,让工倒是不错。”他慢悠悠地说。
“不过……这上面怎么好像有点红色的东西?”
李嬷嬷暗道不妙,怕不是出了纰漏,凑过去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这……这可能是……不小心蹭到的胭脂……”
“是吗?”
慕凌风挑了挑眉,又拿起慕青鸾手里的拨浪鼓。
“我瞧着,怎么跟这上面的颜色一模一样呢?”
他把玉簪和拨浪鼓并排放在一起,那两点红色印记,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根本赖不掉。
“李嬷嬷,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慕凌风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妹妹的玩具,怎么会跑到你家夫人的簪子上去?难不成,是你家夫人,偷了我妹妹的拨浪鼓?”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李嬷嬷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啊!这……这不关奴婢的事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是王氏栽赃陷害,结果被慕青鸾这个“傻子”无意中给破坏了。
慕凌风冷笑一声,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李嬷嬷。
他走到瑟瑟发抖的夏荷面前,忽然开口:“是你干的吧?”
夏荷浑身一抖,脸色惨白如纸。
“把她送到二婶那里去。”
慕凌风对身后的下人说。
“就告诉二婶,我院里缺个倒夜香的,看她愿不愿意把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赏给我。”
让一个一等丫鬟去倒夜香,这是最大的羞辱。
夏荷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处理完这一切,慕凌风走到春桃面前,把她扶了起来。
“以后眼睛放亮点,别再让人欺负了。”
春桃感激得泣不成声,连连磕头。
慕凌风没再理她,而是走到慕青鸾面前,看着她那张依旧痴傻的脸,心情复杂。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头,却又觉得不妥,最后只是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傻人有傻福。”
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走了。
慕青鸾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清明。
她知道,经过这件事,王氏吃了次亏,短时间内不敢再有大动作。
而她,也通过这件事,彻底收服了春桃的心,并且在她那少年爹爹慕凌风心里,种下了一颗更深的、名为“保护”的种子。
更重要的是,她向王氏,向整个慕府宣告,她慕青鸾,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个小小的院子,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