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顾怀远觉得自己的血都好像在这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流尽。
主治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戴着口罩，满头的汗。
顾怀远紧紧盯着他，微微探着头想看看手术室里面的情况。
苏家父母连忙走上前询问：“医生，手术进行的怎么样？我女儿情况怎么样？”
顾怀远听到自己挂在心头的问题被问出来，这才站起了身。
可他又担心听到自己不想要的那个答案，胆怯地不敢上前。
其实，他更害怕地是没了气息的苏沐雨。
他脚步被钉在原地，只能默默地攥紧了手里的那封信，静静等待着医生的宣判。
医生扯下手套闷声道：“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顾怀远松了一大口气，脚步有些不稳，还好，苏沐雨被救回来了。
他听到这个回答，才敢挪动步子，径直走到医生面前。
“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医生还没回答，手术室的门再次推开。
顾怀远看过去，是苏沐雨被推了出来，脸色惨白，眼睛紧闭着，睫毛微微颤动。
她竟然睁开了眼，明显麻药劲还没有过，悠悠转动一圈，定格在顾怀远脸上。
“对不起”
顾怀远心里五味杂陈，她从死亡边缘被抢救回来，看到他却还是下意识地道歉。
自己的离开好像成了苏沐雨一场破不了的梦魇。
他只能将自己的手放在她耳垂上，轻轻捏了捏：“我原谅你了。”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一个约定。
小时候顾怀远比苏沐雨更加调皮一点，经常打碎父亲的不少藏品。
他不敢承认，就怂恿着苏沐雨替他背锅。
苏沐雨被无缘无故地骂一顿，却还是很义气地没有把他供出来。
苏沐雨会和他生气，他不知道怎么哄，就把自己藏的糖、点心一个劲地全部抱过来给她。
但是如果苏沐雨生气的时间太久，他又会不开心。
苏沐雨就和他做了约定：“如果真心原谅对方了，就可以捏捏那个人的耳垂，说‘我原谅你了’。”
顾怀远怕她没有听清，又安抚性地挠了挠她的手背：“等你恢复了，我们好好谈谈。”
他们需要一个彻底的清算，他不甘心就这样和她毫无芥蒂地复合，可也不想不清不楚地断了联系。
十多年的感情需要一个漫长的谈话，等一切结束后，再不夹带任何纠葛的谈一次。
苏沐雨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像是对他的回应。
病房。
苏沐雨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眼皮耷拉下来，却不肯闭上眼。
她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脸上缠上了绷带，只漏出一双眼睛，另一只腿被吊起。
身上更是插满了各种仪器的导管，罩在口鼻上的氧气面罩，显示她的呼吸很微弱。
就算是这样，她的眼神却像是黏在顾怀远身上一样。
顾怀远看着她的手，上面空落落的：“我们的结婚戒指你丢了吗？”
苏沐雨想着要回他的话，却只能说出几个字：“没死了，不能带”
顾怀远拼凑出她的意思：“你想着自己死了就不带走了？”
苏沐雨眨了眨眼睛：“你会走吗？”
“不会，我说我原谅你了，我会陪在你身边，你睡吧，睡醒了我们慢慢说。”
“剩下的时间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苏沐雨终于安心地闭上眼。
顾怀远看到她呼吸逐渐平稳，才猛地冲进卫生间，剧烈的咳嗽之后呕出一口腥甜。
用冷水将手上的污渍冲去，看着镜子里卸过妆的自己，已经是遮掩不住的病态。
他还有多少时间呢？
第二天。
苏沐雨睁开眼，却没有看见如约守在她身边的顾怀远。
顾怀远则是躲在另一间病房，看着诊断书上的【建议尽快治疗】，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