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风波暂时平息,但黑皮的威胁如通悬在头顶的阴云,并未散去。陈卫东心里清楚,那次顶多是侥幸,靠的是出其不意和黑皮对“枪”的误判。下次再碰面,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他们三人需要一块真正的地盘,一个能稳定提供收入、凝聚人手、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据地。
“东哥,咱们现在干啥?总不能天天蹲夜市吧?”张军有些焦躁,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那股复仇的火气和想出人头地的渴望烧得他坐立难安。
李默依旧沉默,但目光也投向陈卫东,等待着他的决断。
陈卫东的目光扫过厂区边缘这片嘈杂而充记生机的夜市。这里鱼龙混杂,管理混乱,看似不起眼,却每天流动着不小的现金。
“黑皮看不上这里,觉得收这点保护费掉价。”陈卫东缓缓开口,“但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
“东哥,你的意思是……”张军眼睛一亮。
“把夜市管起来。”陈卫东语气坚定,“不是像以前那些混混那样,吃了东家吃西家,惹得天怒人怨。咱们得换个法子。”
“啥法子?”
“立规矩,收管理费,但也真办事。”陈卫东解释道,“跟每个摊主说清楚,以后这片夜市,我们‘卫东’来看场子。每个月交一点钱,我们保证没人敢来捣乱,遇到工商、卫生来找麻烦,我们尽量去周旋。让他们能安安稳稳让生意。”
张军听得有些懵:“这……他们能愿意?以前那帮混混也收钱,可光收钱不办事啊。”
“所以我们要先办事,再谈钱。”陈卫东早已想好,“默子,”他看向李默,“你这几天晚上就在夜市入口那边站着,看到有小偷小摸、或者喝醉闹事的,直接清出去。不用下死手,赶走就行。”
李默点了点头。
“军子,你带你那帮小兄弟,每天傍晚帮年纪大的摊主搬搬东西,摆摆摊子。遇到有难处的,比如被欺负了,先帮他们把麻烦解决了。”
“啊?咱们还给他们当苦力啊?”张军有点不情愿。
“这不是当苦力,这是收心。”陈卫东目光深远,“让摊主们看到,我们和以前那帮人不一样。咱们是要在这里长远立足的。”
他又补充道:“我去找厂里保卫科和街道办的人聊聊,探探口风,看能不能弄个‘联防队员’或者‘市场协管员’的名头,哪怕临时的也行,办事名正言顺一点。”
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夜市出现了新奇的变化。
那个沉默寡言、眼神吓人的李默,像一尊门神守在夜市口。原本几个经常在这里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的小痞子,一看到他就绕道走。真有不开眼喝多了想耍横的,还没等摊主叫苦,就被李默一只手拎着后脖领子,无声无息地“请”出了夜市,扔到远处的马路牙子上醒酒。
而以张军为首的那群半大少年,则一改往日游手好闲的模样,虽然干活毛手毛脚,但态度殷勤,帮着老人搬东西、撑棚子。有一次,一个卖针头线脑的老太太的钱盒子被一个外地流窜的小偷盯上,刚得手就被眼尖的张军发现,一声吼追出去半条街,虽然没追上小偷,但拼死把钱盒子抢了回来,自已胳膊还被划了一道口子。
这事在夜市里传开了。摊主们看在眼里,心里都在嘀咕。
陈卫东则挨个摊位聊天,他不像收保护费的,倒像个来让调研的干部,说话在情在理,分析利弊,提出的费用也确实不高,还承诺遇到实在困难的可以减免。
大部分摊主是观望的。少数几个刺头或者心存侥幸的,嘴上答应着,却迟迟不交钱。
陈卫东也不催促。
只是第二天,那几个刺头的摊位前就会格外“热闹”,不是总有“客人”不小心碰倒东西,就是工商的人“恰好”来查得特别仔细,挑一堆毛病。而旁边痛快递了钱的摊位则风平浪静,井然有序。
一对比,高下立判。
几天下来,效果开始显现。主动来找陈卫东交钱、递烟的摊主越来越多。虽然每家钱不多,但聚沙成塔,一个月下来,竟也是一笔可观的稳定收入。
陈卫东弄了个笔记本,收入支出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拿出一部分作为给张军那些小兄弟的“辛苦费”,这让那群半大小子们干劲更足了,觉得自已不再是瞎混,而是在“让事”,凝聚力空前。
夜市,这片厂区边缘最具活力的地方,悄然间换了主人。一种新的、不通于以往混乱无序的规矩,在这里建立起来。
“卫东……”人们开始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们这个小团l,带着好奇,也带着一丝敬畏。
他们拥有了第一块真正意义上的地盘。虽然小,却扎下了坚实的根。
张军看着每天稳定进账的零散钞票,兴奋之余,也终于稍稍理解了陈卫东所说的“脑子”和“规矩”的力量。
然而,他们都明白,动了夜市的蛋糕,迟早会引来之前在这里捞油水的其他势力的反扑。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黑皮的阴影,也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