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的名分定了，但江湖不是过家家。黑皮的威胁像悬在头顶的刀，随时可能落下。
果然，没出三天，麻烦就来了。
张军靠着之前那点“名气”和狠劲，原本在厂区几个效益不好的车间里，笼络了七八个无所事事、通样渴望找点刺激和活钱的半大小子，其中以大毛和强子为首。他们平时也就凑钱打打台球，偶尔偷偷厂里的废铜烂铁换烟抽。
这天下午，大毛慌慌张张地找到正在台球厅角落擦杆的张军，脸都白了。
“军……军哥！不好了！”
“慌个鸡毛！”张军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天塌了？”
“差……差不多！”大毛喘着粗气，“强子他们……强子他们去码头那边想弄点‘外快’，被……被黑皮的人扣了！”
张军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直：“怎么回事？说清楚！”
“就……就之前不是说码头那边堆放的包装箱有时侯能拆出点值钱的泡沫板或者木头嘛……强子说现在咱们有……有东哥和默哥了，不用太怕黑皮，就带了两个人想去试试……结果刚动手就被摁那儿了！黑皮的人捎话过来，说……说让军哥你，还有那个姓陈的和哑巴，一起去码头‘聊聊’！”
张军的血一下子又冲了上来，但不是纯粹的愤怒，更多了一丝紧张。他知道，这是黑皮的反击，也是试探。如果他们怂了，刚聚起来这点人心立刻就得散，以后也别想在厂区这块抬头。
他扔下台球杆就往外冲。
“军哥！你去哪？”
“废话！去找东哥和默哥！”
陈卫东刚下班，正在水房洗手，听张军气喘吁吁又强作镇定地说完，眉头微微皱起，没立刻说话。
“东哥！怎么办？去不去？黑皮那孙子肯定没安好心！”张军急道。
“去，当然要去。”陈卫东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语气冷静，“不去，强子他们怎么办？以后谁还跟咱们？”
“我就说必须去！”张军松了口气，随即又发狠，“妈的，跟他们拼了！”
“拼？”陈卫东看他一眼，“拿什么拼？就我们三个，加上你手下那几个半大孩子，去闯黑皮的老巢？”
张军语塞。
“遇事别光想着冲。”陈卫东擦干手，“你先去找到李默。我去办点事，半小时后，码头废料堆那边碰头。”
“东哥，你去干嘛？”张军疑惑。
“找点‘家伙’，再找个‘保险’。”陈卫东没多说，快步离开了。
张军虽不解，但此刻对陈卫东已有种莫名的信服，赶紧跑去废料库找李默。
半小时后，码头区域边缘那巨大的、散发着霉味的废料堆后面。
张军和李默先到了。李默依旧沉默，但手里多了一根小孩胳膊粗、一头被削尖了的硬木棍，像是从哪个废pallet上拆下来的。他正用一把小刀仔细地削着尖端，眼神专注得像在打磨一件艺术品。
张军看得眼皮直跳，心里却莫名安定了几分。
陈卫东也到了。他没带什么明显的武器，但手里拎着一个旧的帆布工具包，鼓鼓囊囊的。
“东哥，现在怎么办？直接去要人？”张军问。
陈卫东摇摇头，目光扫过废料堆另一侧隐约可见的码头仓库区。“黑皮让咱们去‘聊聊’，没指定具l地方。咱们不去他的窝，让他过来。”
“让他过来？”张军愣住。
“嗯。”陈卫东点点头，从工具包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挂过年没放完的鞭炮，和一桶厂里用来防锈的废机油。
张军眼睛瞪大了。
陈卫东把鞭炮递给张军：“一会儿听我信号，点了往他们那边扔，动静越大越好。”又把机油桶递给李默：“泼在靠他们那边的废料上，不用多，一片就行。”
最后，他从工具包最底下，摸出一把老式的信号枪，这是他从厂里民兵训练废弃器材里偷偷弄出来的，里面填的是发令弹。
“东哥，这……”张军看着信号枪，咽了口唾沫。
“吓唬人的玩意儿，死不了人。”陈卫东检查了一下枪，“但声音够响，光够亮。”
他布置完毕，对张军说：“去，找个显眼又能随时跑的地方，朝仓库那边喊话，就说我陈卫东和张军来了，让黑皮出来说话，不然我们就把他倒卖厂里电缆的事写举报信贴到市委门口去！”
张军虽然不明白倒卖电缆是真是假，但立刻心领神会，这是激将法！他立刻爬上一个较高的废料堆，扯着嗓子朝仓库区大骂起来，内容无非是黑皮滚出来，爷爷在此之类的，最后加上了陈卫东教的那句“举报信”。
仓库那边很快一阵骚动。七八个人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黑皮和那个豁牙喽啰。强子和其他两个少年被他们推搡着，鼻青脸肿。
“妈的！陈卫东！张军！你们两个小逼崽子真敢来啊！”黑皮看到就他们仨，气焰更加嚣张，“还他妈敢威胁老子？今天不卸你们一人一条腿，老子跟你们姓！”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逼近废料堆。
眼看距离差不多了。
陈卫东猛地举起信号枪，对着黑皮众人前方的空地，扣动了扳机！
“嗵！！！”
一声极其尖锐爆响！一道刺眼的红光划破黄昏！
黑皮那边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强光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甚至有人抱头蹲下！
“操！什么玩意儿？枪？！”
“他们他妈有枪？！”
就在对方混乱惊疑的瞬间！
“军子！”陈卫东低喝。
张军立刻点燃那挂鞭炮，用力扔向黑皮人群旁边！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鞭炮炸响，烟雾弥漫，声音在码头空旷地带显得格外惊人，听起来真像是开了连发！
几乎通时，李默猛地将那小半桶机油泼洒在身前的废料上。陈卫东划燃一根火柴，扔了过去。
“轰！”沾了油的废料瞬间燃起一片火焰，虽然不大，但在暮色中极为醒目，顿时隔开了双方！
“警察来了！！！”
“快跑啊！！！”
陈卫东运足气力，朝着仓库方向惊恐地大喊，仿佛看到了什么。
一连串的惊吓：疑似枪声、鞭炮（像枪战）、起火、再加上“警察来了”的呼喊……
黑皮那边本来就不是什么纪律严明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想往前冲，有人想往后跑，有人还在懵圈！
“撤！快撤！”黑皮自已也搞不清状况了，听到警察心里发虚，生怕被堵住，也顾不上面子了，带头就往仓库跑。
喽啰们一看老大都跑了，更是撒丫子狂奔，哪还顾得上强子他们。
强子三人也机灵，趁乱连滚爬爬地冲过火堆，跑回了张军这边。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
废料堆这边，火焰渐渐变小。对面仓库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黑皮等人仓皇逃窜的背影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不知是真的恰好路过还是陈卫东安排的“保险”）。
张军看着对面狼狈逃窜的身影，又看看身边脸色平静收起信号枪的陈卫东，和依旧沉默但握紧了木棍的李默，胸口一股豪气猛地冲上来，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黑皮！我操你祖宗！看见没！这就是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