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云洲那句话像道闪电,劈开了圆心脑子里那团乱麻。国丧!素服!她猛地扑向那几匹染得暗沉沉的土布,手指都在抖,之前还嫌它丑,此刻却觉得这颜色简直在发光!
“快!王大他们呢?能叫回来吗?”圆心声音发急,“还有村里,谁家还有这种深色土布?麻布也行!快去收!有多少收多少!价钱比平时高一成……不,两成!”
京云洲看着她瞬间燃烧起来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什么,快得抓不住。“王大他们去送最后一趟山货,明日才回。”他语气依旧平稳,“村里,我去说。”
他转身就出了门,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圆心留在屋里,坐立难安,把那几匹宝贝布摸了又摸,脑子里飞快计算着成本、售价、可能的利润,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撞出胸腔。机会!这绝对是穿越以来最大的机会!
京云洲在天黑透前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探头探脑、一脸将信将疑的村民,抱着家里积压的深色土布。圆心压下狂喜,努力摆出镇定可靠的样子,用他们刚淘换来那点微薄的金砂和近日攒下的银钱,按承诺的高价悉数收下。
院子里很快堆起一小摞颜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极其晦暗的布匹。圆心看着这点“战利品”,兴奋稍退,现实问题浮上来:太少了。靠她和京云洲,加上王大那几个二愣子,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些布运到州府并迅速卖空。
“还得找人!”圆心咬牙,“村里还有谁脚程快、嘴巴严的?”
京云洲没立即回答,目光投向漆黑一片的村口方向。夜色里,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片刻,他收回视线:“里正家的老大,跑得快,贪财,但怕他爹。”
圆心瞬间懂了。怕里正,就意味着能拿捏。“就他!我去说!”
“不用。”京云洲拦住她,“我去。你留在家里,把这些,”他指了指那堆布,“按匹分好,做些显眼的标记。”
圆心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照做。她用烧黑的木条在每匹布角落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里面点了个点,算是她“圆氏商行”的独门logo。
后半夜,京云洲才回来,带着一身凉气,只说了一句:“成了。”里正家老大果然被他用“赚了钱全归你,出事你爹第一个知道”的经典套路拿捏得死死的。
天蒙蒙亮,一支诡异的队伍集结在了茅屋前。王大、李二狗、赵三墩打着哈欠,脸上是跑腿挣辛苦钱的麻木;里正家老大眼神闪烁,透着股又想捞钱又怕挨揍的怂样;圆心抱着分好的布匹,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京云洲站在最前,目光扫过这群乌合之众,没什么表情,只吐出两个字:“走吧。”
一路无话,气氛紧绷。抄近路赶到州府时,城门口果然已经贴出了国丧告示,守城的兵卒胳膊上都缠了黑布,盘查也严厉了许多,尤其是对穿着鲜艳的人。
一进城,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往日喧闹的集市冷清了大半,行人匆匆,大多衣着素净,偶尔有几个没来得及换下艳色衣服的,都缩着脖子贴着墙根走。绸缎庄、成衣铺门口挤满了人,个个面带焦色,伙计们吆喝的声音都带着嘶哑和急躁,布价肉眼可见地飞涨。
圆心心脏狂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指挥着王大几个在一条还算热闹的街口支起个简陋摊子,把那些暗色布匹堆上去。里正家老大机灵,不知从哪弄来块破木板,用炭歪歪扭扭写了“急售素布”四个字戳在旁边。
几乎就在布匹摆上去的瞬间,人群就围了上来!
“这布怎么卖?”
“还有没有更深色的?”
“给我来两匹!快!”
询问声、争抢声瞬间将小摊淹没。价钱比圆心预估的还要高,而且根本不用还价,人们几乎是扔下钱抱着布就走,生怕慢一步就没了。王大几个收钱收到手软,脸上的麻木早被惊愕和狂喜取代,里正家老大更是眼睛放光,一边收钱一边还能扯着嗓子维持秩序:“别急别急!都有都有……哎那位大娘你钱没给够!”
圆心站在稍微外围一点的地方,看着这疯狂抢购的场面,看着那堆迅速减少的布匹,看着京云洲沉默地站在摊子侧后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拥挤的人群和街道尽头,像一头警惕的头狼。一种极度不真实的眩晕感攫住了她。成功了?就这么……成功了?
银钱像流水一样涌进来,沉甸甸地装满了一个又一个褡裢。带来的布匹以惊人的速度售罄,后来的人只能失望懊恼地散去。
王大几个看着那几大袋钱,呼吸都重了,眼神发直。里正家老大咽了口唾沫,手指悄悄蜷缩了一下。
京云洲走上前,面无表情地开始分钱。他按照事先说好的跑腿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数给每个人,包括里正家老大。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王大捏着明显厚实了许多的铜钱串,咧开嘴傻笑。李二狗和赵三墩更是激动得手抖。里正家老大看着自己那份,脸上闪过一抹复杂,最终还是把钱紧紧攥在了手里。
“今日之事,”京云洲分完钱,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重量,目光逐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烂在肚子里。谁漏出去半个字,下次分的,就不是钱了。”
几人浑身一凛,连忙点头赌咒发誓。
回程的路上,气氛截然不同。王大几个兴高采烈地计算着能买多少酒肉,里正家老大则揣着钱,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圆心默默跟在京云洲身边,怀里揣着剩下的、数额惊人的“巨款”,感觉那块皮肤都快被银锭烙熟了。
她偷偷抬眼去看京云洲。他侧脸线条依旧冷硬,看不出喜怒,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财富收割与他无关。但他走在她前半步的位置,像一堵无声的墙,隔开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窥探和危险。
圆心心里那点因为成功而膨胀的喜悦,慢慢沉淀下来,渗进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以及……更深的探究。他到底是谁?一个寻常猎人,怎会有这般精准的时机把握,这般镇得住场面的气势,这般……熟练的封口手段?
快走到村口时,里正家老大忽然快走几步,凑到京云洲身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点讨好和紧张:“京、京大哥,镇上王记杂货铺的掌柜……下午偷偷找我爹打听来着,问最近谁家大量出深色布……我爹给搪塞过去了,但我看那掌柜,眼神不太对……”
京云洲脚步未停,只极轻微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圆心的心猛地一提。
王记杂货铺?那是镇上最大的杂货铺子,也兼做着收布卖布的生意,背景似乎挺硬。他们这次动静太大,到底还是引起了地头蛇的注意。
京云洲侧过头,目光落在圆心瞬间紧张起来的脸上。
月光如水,照亮他深不见底的瞳孔。
“钱烫手了?”他声音低沉,融在夜风里,“这才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