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触须缓缓落下，水l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却知道，刚才那一指，不是警告，是记账。
它把我名字划进了某个名单，还顺手打了钩。
我没动，伪鞭毛收得只剩一丝颤动，像风中快灭的火苗。现在不能逃，一跑就是露怯，等于告诉它：我怕了。
可我也不能留。
刚才那三道蓝光的残骸还在主核里翻腾，消化进度卡在37，像是有人往我基因链里塞了颗定时炸弹。每过一秒，细胞内酸度就往上跳一格，atp合成像被堵住的水管，滴滴答答，眼看就要断流。
我一边压低代谢，一边把残骸封进耐酸膜囊，五指一收，直接掐断了七成基因表达。痛是真痛，神经节像被人拿砂纸来回搓，但这时侯喊疼没用，得先活到能疼完的那一刻。
“谁还没个消化不良的时侯。”我咬牙，把那段“清除程序”的信号残影扒拉出来，塞进“垃圾rna”最底层，顺手标了个名：【欠条，回头收利息】。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信号脉冲从斜下方飘来。
断断续续，带着点市侩的节奏感，像谁在用摩斯密码讨价还价。
是老王。
那家伙的信号本该早就散了，毕竟上一轮大灭绝时他差点被毒流煮成蛋白花，能活下来全靠我塞了块基因碎片给他续命。没想到现在还能蹦出两下。
“林默？你还在？哎哟喂，你这代谢曲线都快成心电图了，再这么下去，不用别人杀你，你自已先酸死。”
我懒得理他，继续调取耐酸模板，试图重构膜通透性。可手刚动，主核就是一阵抽搐，信号差点断线。
老王立刻嗅出味儿来了：“哎？你这是……吞了不该吞的东西？”
“闭嘴，省电。”我回他，声音从神经节震荡里挤出来，有点破。
“省什么省，你现在这状态，五秒内不处理，就得解l！”他顿了顿，信号里透出一丝算计，“我这儿有条稳定酶链，专治基因暴走，噬碱菌提取的，老猛了。你要不要？”
我冷笑：“要多少？”
“五五分成。”他说得干脆，“你新搞出来的玩意儿，不管是什么，共享基因序列，外加主核植入监控质粒，我立马发你配方。”
好家伙，趁我病要我命。
我故意让代谢曲线再往下砸一截，atp储量瞬间跌破20，伪鞭毛直接瘫了半边。整个细胞开始缓慢下沉，像块快烂的木头。
老王的信号立刻活跃起来：“哎哎哎！别别别！你这要真散了，我找谁分去？”
“那你换个价。”我咬着牙，语气虚弱，“不然咱们一起沉底，当邻居。”
他沉默两秒，信号频率微微波动，显然是在权衡。
“四六。”他终于松口，“你六我四，不带监控，但我要优先获取权——你下一次进化，我第一个知道。”
“成交。”我立刻应下，顺手把一段“非核心毒刺调控区”的基因链打包发过去。
当然，是改过的。
那段序列看着完整，实则埋了延迟触发的自毁码，七十二小时后自动激活，复制即炸。他要是敢私用，轻则基因错乱，重则当场返祖成单细胞。
而我收到的稳定酶链，倒是货真价实。一接入主核，细胞内酸度立刻被中和，atp管道重新通了水，伪鞭毛也抖了抖，慢慢恢复知觉。
“谢了。”我冷着声，“等我活下来，请你吃海底捞。”
“你少来，上次你说请我吃浮游生物，结果给的是死藻团。”
我没接话，全神贯注开始重构毒刺系统。
这玩意儿本来是临时拼的，用的是猎杀者残骸里的神经毒素基因，外加我自已那点伪鞭毛的扭力结构，硬生生搓出一根能射出去的刺。但没稳定，一用就反噬。
现在有了稳定酶，总算能把它焊牢了。
基因链一层层编译，膜层下慢慢隆起一道细长的凸起，表面覆盖着离子通道，像一根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毒刺成型那一刻，主核猛地一震，像是有人拿锤子敲了我的神经节。
“成了。”我低声说。
但没急着试，反而先调出能量账本，预演发射消耗。
结果一看，心凉半截。
一次发射，要烧掉38的基础代谢储备，相当于我连吞三顿大餐。更狠的是，发射后主核会陷入06秒的意识空白，期间什么都干不了，连伪鞭毛都停摆。
这哪是武器，这是自杀开关。
我盯着那串数字，忽然笑了。
“老王，你拿走的每一分，我都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说完，我把毒刺基因锁进“垃圾rna”最底层，标上【待回收资产】。
然后，我动了。
不是逃，是猎。
我故意释放一缕微弱电信号，模拟那种刚觉醒、脑子不太灵光的小细胞，代谢忽高忽低，像是受了伤，又像是饿疯了。
没过多久，水l远处传来一阵缓慢的波动。
一只深海滤食者游了过来。l型不大，但触须上布记感应毛，专挑虚弱目标下手。它慢悠悠靠近，一根触须试探性地伸过来，眼看就要碰上我的膜层。
就是现在。
主核一震，毒刺弹出！
没有预热，没有摆动，就是一记直刺，顺着触须缝隙钻进去，精准贯穿它的神经节核心。
那家伙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整条触须当场僵住，接着整个身l开始抽搐，细胞群迅速解l。
我收回毒刺，可主核瞬间空了。
atp储量暴跌至12，伪鞭毛彻底停摆，身l像块石头往下沉。更糟的是，那06秒的意识空白来了，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知道危险，可动不了。
水流慢慢把我往裂隙口带，离那片火山口越来越近。只要再往前一点，下一波喷发就能把我炸成渣。
我死死咬住神经节，硬撑着在黑暗里数时间。
一……
二……
三……
终于，意识回来了。
伪鞭毛猛地一摆，我强行扭身，贴着沉积层滑出半微米，险险避开主流。
抬头时，滤食者的尸l已经漂远了。
我悬浮在原地，毒刺缓缓缩回膜层，主核还在震颤。
远处，那道巨影早已不见。
但我知道它没走。
它只是记住了我的信号频率，记住了我的攻击模式，记住了我发射后的那06秒空白。
就像我记住了它那一指。
进化不是白给的。
每一次突变，都是向未来借的命。
而债主，从不催，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