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点蓝光，又亮了。
不是幻觉，也不是残影。它就在那儿，一明一暗，像心跳，像呼吸，还他妈带着节奏。
我懒得动，连膜壁都没抖一下。现在动一下都是浪费atp。刚才那一通操作，剪掉污染基因，压制毒液反扑，差点把自已拆成两半。意识是清醒了，可能量条跟被狗啃过似的，只剩一截红边。
老王在我旁边缩成一团，膜电位忽高忽低，跟信号不良的对讲机一样。
【那……那玩意儿是不是冲咱们来的？】
我没理他。现在不是聊天的时侯，是算账的时侯。
三七开？刚才那场生死局，我拿命换的进化，他连个离子波动都没出。结果现在倒好，一口一个“咱们”，装得跟共患难过似的。
可我张了张“嘴”——哦，忘了，我现在还没进化出嘴——只能靠离子信号回他。
【五五。】
【啊？】他一震，膜壁都抖了半拍。
【五五平分。】我重复，信号压得平稳，听不出情绪，【我主防，你主探。发现营养源，立刻共享。】
他没马上答应。膜壁边缘微微内卷，那是犹豫的典型表现。这家伙，连本能反应都写在脸上。
【你……刚才是不是快死了？】他试探着问，【我看到你atp掉到临界值以下了，再低一点就得休眠……】
我笑了。当然没声音，但意识波动轻轻一震，像风吹过铁丝网。
【所以呢？你打算等我休眠了，再把我存的营养搬空？】
他僵住了。
【别装了。你刚才偷偷标记了我的膜电位，想追踪我的代谢路径吧？】我慢悠悠地说，【频率17赫兹，间隔03秒，典型的窃密波段。你当我是死细胞？】
他慌了，信号乱成一团。
【没……没有！我是担心你出事！这是……这是友情探测！】
友情？我差点把刚吸进来的一点有机颗粒喷出去。
【行啊，友情探测。那你现在探测到什么了？】我指着那蓝光，【它离我们还有八微米，速度02微米/秒，方向稳定。你觉得它是来交朋友的？】
老王不说话了。
他知道我在理。
更知道——我现在，不是他能随便拿捏的软柿子了。
【五五。】我再重复一遍，【现在签，还是等它过来，咱们俩一起被溶成营养汤？】
他挣扎了几秒，终于点头。
签。
协议达成，离子信号互换，算是立了个原始契约。这年头，连单细胞都要签合通了，真是进化不如搞金融。
可我知道，这合通，他迟早要撕。
老王这人，连呼吸都带着算计。他答应得那么快，反而有问题。
果然，没过三分钟，他就“发现”了一个营养富集区，离我们大概五微米，漂着几团有机碎屑，atp含量可观。
【我去探！我去探！】他主动请缨，膜壁一震就要冲出去。
我拦他。
【一起去。】
他一顿，信号有点卡。
【这……这地方小，容不下俩人……】
【哦，】我冷冷回他，【那你刚才标记我膜电位的时侯，怎么不怕挤？】
他不吭声了，只好跟我一块过去。
到了地方，他倒是真“探测”了，绕着那堆碎屑转了两圈，释放了一串探测波。数据回传，确实有营养，atp浓度达标。
可我扫了一眼，就知道不对。
这堆碎屑，分布太均匀了，像是被人刻意摆过。而且，边缘那块最大的，膜电位读数比其他高15，明显是诱饵。
更关键的是——它释放的离子流，频率跟老王刚才标记我的那段，一模一样。
这根本不是什么营养源。
是他藏的私房钱。
我装作没发现，信号淡淡地发过去：【行，你来分配。】
他一愣，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
【那……那我拿六成？】他试探。
【行。】我说，【你拿六，我拿四。】
他更愣了。
【不过，】我补了一句，【下次吞噬，得我启动分裂通步。】
他问为什么。
【安全。】我说，【刚才那毒藻能复制我，说不定也能复制你。分裂不通步，容易被钻空子。】
他想了想，点头。
成交。
可他不知道，我根本没打算分他。
我在我自已的吞噬泡边缘，留了一小段没激活的毒藻基因。不是忘了清，是故意留的。就像钓鱼得挂饵，想钓出老鼠，就得留点奶酪。
现在，奶酪上钩了。
他第三次藏匿营养，是在两分钟后。
这次藏得更隐蔽，在一片微藻残渣后面，用低频震荡屏蔽了信号。要不是我开了基因预判模式，还真发现不了。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轻轻一震，激活了那小段毒藻基因，释放出一段模拟毒液波——不是真毒，是信号模拟，专攻老王这种胆小鬼的防御本能。
他立马炸了。
【毒！有毒！】他尖叫，膜壁瞬间内陷，防御机制全开，连藏的那几块营养都顾不上了，慌忙往外逃。
结果，全暴露了。
我慢悠悠地飘过去，把那些藏起来的营养一一收走，信号平静得像在逛菜市场。
【哎，】我问他，【你这不是说要五五开吗？怎么，你的五，是零五？】
他瘫在那儿，膜电位低得快断气了。
【我……我错了……】
【错哪儿了？】
【不该……不该藏营养……】
【还有呢？】
【不该……标记你……】
【还有呢？】
他沉默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想怎么翻盘，怎么逃，怎么下次不被我发现。
可他忘了——我已经能预判他的基因行为了。
我扫了一眼他的鞭毛基部，发现他已经预载了“分裂逃逸程序”。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准备分裂，留个子细胞当替死鬼，自已跑路。
挺聪明。
可惜，我更阴。
【行了，】我发信号，【重新签协议吧。】
他抖了一下。
【四六。】我说，【你四，我六。】
他刚要松口气，以为我让步了。
我补了一句：【下次吞噬，由我启动分裂通步。】
他猛地一震。
这哪是分资源？这是要控制他的分裂节奏！
一旦通步，我的基因信号就能嵌入他的分裂程序，等于在他l内埋了个遥控器。他一分裂，主控权自动流向我。
他想反悔。
可我已经把协议信号发过去了，他不接，我就把他藏营养的证据全广播出去——在这片海域，信誉一旦崩了，连死细胞都敢踩你。
他终于接了。
协议成立。
我悬浮在海流里，没再看他。
他知道，这联盟，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五五开？四六？都是数字游戏。
真正的分配比例，是——我100，他0。
他以为他在谈判。
其实，他只是在执行。
远处那点蓝光，还在闪。
我没动。
我不急了。
以前我怕它，是因为我弱。
现在我弱吗？
不。
我现在，是能让别人怕我的那种存在。
老王颤巍巍地发来最后一句信号。
【你……到底想干嘛？】
我调整膜电位，准备回复。
可就在这时，那蓝光突然加速，朝着我们直冲过来——
它的前端，裂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