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公寓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唐蕊愤怒的余音,却关不住苏玥心里那个巨大的、灌满冷风的窟窿。唐蕊临走前塞给她一袋面包和牛奶,叮嘱她“吃点东西,保存体力战斗”,可那些东西此刻放在冰冷的茶几上,像隔着一个世界般遥远。她蜷缩在沙发角落,窗帘紧闭,房间里昏暗如同她的心境。陆凛那冰冷的“报警”二字还在耳边回响,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最后一点自尊。法庭…传票…律师函…这些冰冷的字眼像巨石压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里突兀地亮起,嗡嗡地震动着,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苍蝇。苏玥迟钝地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周明宇”三个字。她手指动了动,想挂掉,想静音,想彻底隔绝这个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名字。但最终,一种溺水者渴望抓住浮木的本能,让她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玥玥?”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周明宇那熟悉的、带着恰到好处担忧的磁性嗓音,背景音是轻柔的音乐,显然他不在工作场合,“你…你声音怎么了?你还好吗?我听说了…陆总他…唉,怎么会闹成这样?”
这声带着叹息的“玥玥”和关切的询问,像一根细小的针,瞬间刺破了苏玥强撑的脆弱外壳。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恐惧和孤立无援瞬间决堤。
“明宇哥…”苏玥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声音哽咽破碎,“他…他要跟我离婚…他起诉了…他说…他说要报警赶我走…”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将陆凛的绝情、那些“证据”的指控、以及自己百口莫辩的痛苦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周明宇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只有偶尔传来的一声沉重叹息,恰到好处地表达着他的“心疼”和“感同身受”。直到苏玥的哭诉渐渐变成压抑的抽泣,他才用一种无比沉痛的语气开口:
“玥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的声音充满了“自责”,“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心情不好总找你倾诉,也不会让陆总误会这么深…唉,他…他实在是太冲动了,怎么能这样对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这…这太伤人了…”他将所有的责任巧妙地揽在自己身上,字字句句都在强化陆凛的“冲动”和“不近人情”,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的、牵连苏玥的受害者。
这番“自责”和“共情”,精准地击中了苏玥此刻最脆弱的地方。她非但没有怪罪周明宇,反而觉得他是唯一理解自己、和自己站在同一边的人。
“不…不怪你,明宇哥…”苏玥抽噎着,下意识地为周明宇开脱,“是陆凛…是他太狠心…太不讲道理了…”
“唉…”周明宇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充满了“无奈”和“心疼”。他话锋一转,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带着强烈引导性的语气问道:“玥玥,那…陆总那边,除了离婚,他有没有提什么别的条件?比如…财产分割方面?”
苏玥沉浸在悲伤和委屈中,对周明宇的试探毫无防备,只觉得他是在关心自己的处境。她吸了吸鼻子,茫然地回答:“他…他就说要离婚…协议上…好像‘江澜壹号’要归他…其他的…我没仔细看…”她想起那份被甩在梳妆台上的协议,只觉得一片冰冷。
“‘江澜壹号’?”周明宇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一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不平”,“那可是你们婚后的共同财产!价值多少啊?他就这么…说归他就归他了?”他巧妙地强调了房产的价值,点燃了苏玥心中那点被忽略的不甘,“陆总他…那么大的身家,启明科技的CEO,按理说…怎么也不该在财产上亏待你吧?毕竟夫妻一场…”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随即用一种更加“推心置腹”、充满“支持”的语气说道:“不过,玥玥,这种时候,你更要坚强!千万不能被他吓倒了!该是你的,一分也不能少!你想想,你以后怎么办?房子没了,补偿款总得合理吧?他陆凛那么有钱,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你好好生活的!你千万不能因为难过就稀里糊涂签了字啊!”
周明宇的话语像带着钩子,不动声色地将“财产”、“补偿款”、“陆凛有钱”、“不能吃亏”这些概念植入了苏玥混乱的思绪里。他反复强调着“该是你的”、“不能亏待你”、“坚强”,仿佛他完全是站在苏玥的立场上,为她争取最大的利益。
苏玥的脑子被悲伤和陆凛的绝情占据着,对周明宇这番看似关心、实则充满算计的话半听半懂。她只捕捉到了“坚强”、“支持”、“不能吃亏”这些让她感到一丝暖意和支撑的字眼。在陆凛那里遭受的冰冷和伤害,让她本能地更加依赖这份来自外界的“理解”和“支持”。
“我…我不知道…”苏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迷茫和无助,“他那么绝情…律师都找好了…我…我还能怎么办…”
她再次陷入对陆凛冷酷的控诉和自怜中,眼泪又涌了上来。
听着电话那头苏玥无助的哭泣和对陆凛的控诉,周明宇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贪婪的光。鱼儿,上钩了。他放柔了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蛊惑人心的力量:
“别怕,玥玥。还有我呢。你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告诉我。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我永远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