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那冰冷黏腻的触感骤然消失,连同那份绝望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力道一起,被靳珩毫不留情地抽离。姜晚意只觉得手心一空,连带着支撑她残存意志的最后一点虚幻希望也瞬间碎裂。她保持着跪扑在地的姿势,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双手徒劳地抓握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靳珩缓缓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影骤然拔高,挺拔而冷硬,如同陡峭的悬崖,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笼罩在匍匐在地的姜晚意上方。客厅柔和的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覆盖,仿佛将她隔绝在另一个冰冷的世界。
他微微低着头,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爱意的深邃眼眸,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的痛楚被一种更强大的、近乎残酷的平静所覆盖,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片冰封的死寂。他看着脚下狼狈不堪、涕泪横流的女人,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恨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看透一切的苍凉。
“晚了,姜晚意。”
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筋疲力尽的疲惫感,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凿在坚冰上,冰冷刺骨,掷地有声。
“我给过你信任,”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给过你全部的爱。”
他的目光扫过茶几上那些散落的、如同嘲讽的照片,扫过那个播放过致命录音的手机,最后落回姜晚意惨白绝望的脸上,眼神深处最后一丝微光也彻底湮灭。
“是你亲手把它碾碎了。”他陈述着这个血淋淋的事实,语气平静得令人心寒,“从我看到车库那一幕起,我们之间,就结束了。”
“结束”两个字,如同两把重锤,狠狠砸在姜晚意的心口,砸得她眼前发黑,几乎窒息。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呜咽在喉咙里翻滚。
靳珩没有再给她任何眼神。他弯下腰,动作沉稳地从脚边的黑色真皮公文包里,再次取出一份文件。这一次,不再是散乱的照片或无形的录音,而是一份装订整齐、打印清晰的A4纸文件。白色的封面上,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淬毒的尖针,狠狠刺入姜晚意的眼帘——**离婚协议书**。
他没有任何犹豫,将这份象征着婚姻终结的文件,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放在了散乱照片旁边那尚算干净的黑胡桃木茶几上。纸张落下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记丧钟,在姜晚意耳边轰然炸响。
“签了它。”靳珩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商业条款。他居高临下,目光落在协议书上,开始逐条陈述,清晰、冷静,不留一丝余地:
“一、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
“二、位于‘云顶尊邸’的房产,”他念出这个曾经承载着无数甜蜜与期待的名字,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归我所有。该房产婚前首付及大部分贷款由我支付,婚后共同还贷部分,我会按照评估价值,一次性支付你相应的现金补偿。具体金额,协议里有写明。”
他强调着归属,也强调了“补偿”而非“分割”。
“三、你名下那辆奔驰C级轿车,归你所有。”
这是他曾经送给她的礼物,如今成了切割的一部分。
“四、你在‘悦澜文化’的期权,归你个人所有,与夫妻共同财产无关。”
这是她自己的职业积累,他无意染指。
“五、双方婚前财产,各自所有,互不干涉。”
界限清晰,泾渭分明。
“六、我们无子女,不存在抚养问题。”
靳珩陈述完毕,目光终于重新抬起,落在姜晚意那张被绝望彻底吞噬的脸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宣告着一个既成事实。
“姜晚意,”他叫她的全名,彻底割裂了曾经的亲昵,“这,是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是我基于你背叛的事实和我所掌握的全部证据,”他示意性地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罪证”,“能给你的,最后的体面。”
“体面”两个字,如同最辛辣的讽刺,狠狠抽在姜晚意的脸上。她看着那份静静躺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白色的纸张像一张催命符。那上面冰冷的条款,每一个字都在切割着她过去拥有的一切,切割着她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婚姻和未来!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姜晚意喉咙里爆发出来,她像是被滚油烫到,手脚并用地从地上撑起,不顾膝盖的剧痛,猛地扑向茶几,双手死死地按在那份协议上,仿佛要把它撕碎、揉烂、彻底毁掉!
“我不签!我不离婚!阿珩!我不要离婚!”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靳珩,脸上混杂着极致的恐惧、卑微的乞求和一丝扭曲的不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改!我发誓我会用我的命去改!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上…看在我爸妈的份上…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赶我走…这里是我的家啊!阿珩!求求你了…”
她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试图用眼泪、用哀求、用所谓的“感情”来撼动眼前这堵冰冷的铁壁。
然而,靳珩的眼神,在她扑向协议、发出那声尖叫哀求时,就已经彻底沉入了冰点。那里面最后一丝因为过往而产生的微弱波澜,也彻底平息了。只剩下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审视。
他看着姜晚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死按着协议,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狼狈不堪的样子,眼中没有一丝动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签不签,是你的选择。”他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不带一丝温度,“但明天上午9点整,我的律师沈遥,”他清晰地吐出沈遥的名字,如同一个正式的宣告,“会准时向海都市人民法院提交离婚诉讼申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茶几上那装着照片的文件袋和他的手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力量:
“届时,你刚才看到的这些照片,听到的这些录音,以及沈律师收集到的所有其他证据,”他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都会成为法庭上的呈堂证供。由法官,来裁决一切。”
他最后看了一眼姜晚意,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陌生人,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怜悯的嘲讽:“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停留。弯腰,拿起自己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动作利落地抖开,披在肩上。他拿起放在茶几一角的手机,拿起那个装着所有“罪证”的黑色真皮公文包。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姜晚意身上再多停留一秒,也没有再看向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只余下背叛和冰冷的“家”。他转过身,迈开长腿,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沉稳、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朝着玄关的方向,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留恋。
“阿珩!阿珩!不要走!求求你!别走!”
姜晚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身后响起,充满了绝望的挽留。
但脚步声没有丝毫停顿。
玄关处传来门锁轻微的转动声。
然后——
“砰!!!”
一声沉重、冰冷、决绝到极致的关门巨响,如同真正的丧钟,在空旷死寂的豪宅里轰然炸响!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微微颤抖,震得茶几上的照片都跟着跳动了一下,震得姜晚意那凄厉的哭喊戛然而止!
那巨大的声响,不仅隔绝了门外的世界,也彻底、彻底地,关上了他们之间曾经拥有的一切可能。
门内,只剩下一个被绝望彻底吞噬、瘫倒在地的女人,和一份冰冷的、象征着终结的离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