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市中心区人民法院的立案大厅,清晨九点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纸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穿着各色制服或正装的人们行色匆匆,低声交谈或沉默等待,构成一幅严肃而繁忙的司法图景。
沈遥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职业套裙,手提一只简约大气的黑色公文包,步履沉稳地穿过略显嘈杂的大厅。她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她身上那种冷静、专业且不容置疑的气场,却让靠近她的人下意识地让开些许空间。她径直走向婚姻家事立案窗口。
窗口后的工作人员抬头,公式化地问:“办理什么业务?”
“立案,离婚纠纷。”沈遥的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她打开公文包,取出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动作利落。
最上面是封面印着“民事起诉状”字样的文件,原告:靳珩;被告:姜晚意。紧随其后的,是厚厚的证据材料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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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照片及说明。清晰打印的车库拥吻照片、多次同入同出监控截图,每一张下方都标注了时间、地点、来源说明,并附有简要文字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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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录音文字稿及公证说明。许珊珊诱导性聊天记录的完整文字转写,程牧车上及酒后的侮辱性言论文字稿,每一份都附有专业的录音来源合法性说明及公证处出具的录音内容保全公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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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财务流水证据链。清晰标注的银行流水单据,从许珊珊母亲账户到皮包公司“鼎鑫商贸”,再到“牧野设计工作室”的异常资金流转记录,形成完整的闭环链条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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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证明感情破裂的当事人陈述及相关说明。靳珩签名的陈述书,简明扼要阐述发现背叛过程、双方关系现状及破裂事实。
所有材料分门别类,条理清晰,装订规范,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专业和力量。
沈遥将材料递进窗口:“起诉状一份,证据副本一套,请查收。”
工作人员接过厚厚的一摞,快速翻看了封面和目录,又重点扫了一眼那些刺目的照片和关键证据说明。经验告诉他,这案子证据充分得几乎无可辩驳。他抬头看了看沈遥那张冷静无波的脸,没多问,熟练地开始录入信息,打印受理通知书。
“立案费缴纳单。”工作人员递出一张单据。
沈遥接过,看都没看金额,从公文包内层取出靳珩的银行卡,刷卡缴费,动作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到十五分钟。
“好了,材料已受理。请留意后续开庭通知。”工作人员将盖好公章的受理通知书回执递给沈遥。
沈遥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的案号和日期,微微颔首:“谢谢。”她将回执收好,拎起公文包,转身离开立案大厅,步履依旧沉稳,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再寻常不过的工作流程。阳光透过玻璃门在她身上投下利落的光影,她走向停在法院外的黑色轿车,准备前往启宸科技向靳珩复命。诉讼的齿轮,在这一刻,被正式、冷酷地推动。
……
与此同时,海都市西郊,一处环境清幽的大学教职工家属院内。
姜文博教授刚晨练回来,正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翻阅着当天的学术期刊。妻子林淑慧在厨房准备着简单的早餐,收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这是一个寻常而平静的退休学者家庭的早晨。
“叮咚——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谁啊这么早?”林淑慧擦着手从厨房探出头。
姜文博放下期刊,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邮政制服、表情严肃的投递员。
“您好,姜文博先生?法院专递,请签收。”投递员递出一个印着法院红色徽记的厚重信封。
“法院?”姜文博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签下名字,手指有些发颤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信封上清晰地打印着收件人:姜晚意。但因“多次联系未果,地址不详”,旁边手写标注着“亲属代收:姜文博”。
林淑慧也走了过来,看到信封上的字,脸色瞬间变了:“法院?给晚意的?怎么回事?”
姜文博深吸一口气,撕开信封。里面掉出几张盖着鲜红法院公章的正式文件。最上面一张抬头几个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睛——**传票**!
他颤抖着手拿起传票,老花镜后的眼睛急切地扫过内容:
“案由:离婚纠纷”
“原告:靳珩”
“被告:姜晚意”
“开庭时间:XX年XX月XX日”
“案号:……”
“离婚…靳珩起诉晚意离婚?!”姜文博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手里的传票和文件哗啦一下全掉在了地上!他身体晃了晃,一把扶住旁边的门框才勉强站稳,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老姜!老姜你怎么了?!”林淑慧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过来扶住丈夫,目光扫到地上的传票内容,顿时如遭雷击,“离婚?!这…这怎么可能?!晚意和靳珩…他们…”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让她瞬间泪流满面,声音都变了调。
“孽障!这个孽障啊!”姜文博缓过一口气,痛心疾首地捶着门框,声音嘶哑颤抖,“她到底做了什么?!靳珩怎么会起诉离婚?!一定是她!一定是她闯了大祸!我的老脸…老姜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他猛地推开妻子的搀扶,踉跄着扑向客厅的电话,手指哆嗦着拨通了姜晚意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了,显然那边的人也一直守着手机。
“姜晚意!”姜文博对着话筒,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痛心,“法院的传票送到家里来了!靳珩起诉离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靳珩的事?!啊?!”
电话那头,死寂了几秒,然后,传来姜晚意压抑到极致、再也无法控制的、撕心裂肺的崩溃哭声,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绝望和恐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破碎的呜咽和哽咽。
“说话!你说话啊!哭有什么用!你到底做了什么?!”姜文博听着女儿的哭声,心像被刀绞一样,但愤怒和羞耻感更加强烈。
林淑慧抢过电话,泣不成声:“晚意…我的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跟妈妈说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就在这时,大门被钥匙猛地打开,姜晚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显然是接到了父母的紧急电话赶回来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散落的法院传票和哭作一团的父母,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爸!妈!是不是真的?靳珩真起诉离婚了?”姜晚晴声音尖利,几步冲过去捡起传票,飞快地扫视着内容,当看到“离婚纠纷”和靳珩的名字时,她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这个蠢货!”她猛地抬头,对着电话方向(虽然电话在林淑慧手里)恨铁不成钢地厉声骂道,“我就知道她守不住靳珩那么好的男人!整天作天作地!现在好了!被人扫地出门了!活该!”
“晚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林淑慧哭着斥责。
“我说错了吗?!”姜晚晴把传票拍在茶几上,声音又急又快,带着市侩的精明,“现在骂她有什么用?!哭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止损才是真的!靳珩那么有钱,离婚能分多少?传票上怎么说?财产怎么分割?那套‘云顶尊邸’值多少钱?晚意公司的期权呢?还有没有别的财产?爸!妈!你们得赶紧帮她找个厉害的律师!不能让他靳珩把便宜都占了!能多抠一分是一分!不然她以后喝西北风去啊?!”
姜晚晴的算盘珠子噼啪作响,每一句都敲在姜文博和林淑慧痛苦混乱的心上,让这个本就陷入风暴的家庭,更添了一层现实的冰冷和算计。
……
城西一处普通公寓楼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房间里弥漫着烟味、外卖盒的馊味和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息。
许珊珊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凌乱,脸色憔悴蜡黄,眼下的乌青浓得吓人。她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客厅里烦躁地来回踱步,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屏幕还停留在和姜晚意的通话记录上。
姜晚意在电话里崩溃的哭诉言犹在耳:“…珊珊…靳珩起诉了…法院传票都送到我爸妈那了…他证据都提交了…怎么办…他说那些录音…那些照片…都会上法庭…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起诉!证据提交!法庭!
这几个词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许珊珊的神经!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靳珩的动作太快了!快得让她措手不及!他竟然真的起诉了,而且把那些致命的证据都提交给了法院!那里面不仅有姜晚意出轨的铁证,更有她许珊珊教唆、提供资金的证据链!一旦在法庭上公开…她不敢想象!
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冷,手脚冰凉。但下一秒,一股更强烈的、被逼到绝境的凶狠戾气猛地冲了上来!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靳珩想让她死?没那么容易!
她深吸几口带着馊味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底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她立刻再次拨通了姜晚意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姜晚意那绝望的哭泣声就传了过来。
“晚意!晚意你先别哭!听我说!”许珊珊的声音瞬间切换成一种强装的镇定和关切,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你吓死我了!起诉就起诉,怕什么?法院又不是他家开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底气:“他提交证据?哼!晚意,我告诉你,那些东西未必合法!什么偷拍的照片?什么录音?这在法庭上很可能都是无效的!侵犯隐私权你懂不懂?法官不会采纳的!他这是吓唬你!想逼你屈服!”
她不给姜晚意思考的时间,语速飞快地继续“安抚”:“你现在千万不能慌!不能被他吓住!你要稳住!他是过错方!是他长期冷落你、对你冷暴力、PUA你,才把你逼得精神崩溃的!这才是真相!你记住了吗?这才是你要跟法官说的真相!”
听着电话那头姜晚意抽噎着、似乎有些被她的话带偏,许珊珊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安抚住这个蠢货还不够!她必须主动出击!把水彻底搅浑!
“晚意,你先好好休息,别多想。记住我的话,你是受害者!明白吗?”许珊珊假惺惺地叮嘱了几句,匆匆挂断电话。
她立刻扑到电脑前,开机,登录自己所有的社交账号——微博、微信朋友圈、几个活跃的本地名媛群、还有姜晚意也认识的一些共同朋友所在的群组。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因为激动和恶毒而微微颤抖。她编辑着信息,精心挑选着措辞,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看不过去的知情人”:
“天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某科技新贵J某,表面光鲜,背地里对妻子长期冷暴力、精神PUA,把好好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逼得精神都快崩溃了!现在居然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起诉离婚,还伪造证据想把妻子净身出户,侵吞财产!太可怕了!简直是人渣!为姐妹WY不值!求扩散!不能让人渣得逞![愤怒][愤怒][心碎]”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科技新贵J某”、“妻子WY”这些指向性极其明显的缩写,在她们那个圈子里,无异于直接报身份证号!尤其是结合近期可能流传的小道消息,效果更是爆炸!
许珊珊看着自己编辑好的信息,脸上露出一抹扭曲的快意和疯狂。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击了“发送”和“分享到群聊”!
一条条充满恶意引导和污蔑的信息,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在特定的社交圈层里扩散开来。谣言,这无形的毒刃,被她淬了最恶毒的汁液,狠狠掷向了风暴中心的靳珩,试图用舆论的泥沼,将他拖入更深的漩涡。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