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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太平洋的阳光带着咸湿的暖意,透过康复中心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苏漾缠着绷带的腿上。
三个月来,她从只能在轮椅上挪动,到如今能扶着栏杆慢慢行走,每一步都浸着汗水与疼痛。
“漾,今天恢复得不错。”
理疗师递过一杯椰子水,眼里带着赞许,“再坚持两周,就能试着潜水了。”
苏漾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恍惚间想起八年前沈砚舟教她游泳时,也是这样递过来一瓶冰镇汽水。
她很快掐断这念头,唇角扬起个浅淡的笑:“谢谢。”
俱乐部的伙伴们给了她最大的包容。
得知她的遭遇后,老教练拍着她的肩说:“不急,先把身体养好,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于是她有了整整一年的康复期,不用面对泳池,不用想起那些刺眼的白裙子,只用专注于让断裂的骨头重新长合,让破碎的心慢慢结痂。
一年后,苏漾重新穿上潜水服,站在碧蓝的海面时,忽然觉得过去的八年像场冗长的噩梦。
她带的第一批学员里,有个金发碧眼的少年,总在训练时偷偷看她,后来才知道,他是车祸时救她的那位医生的儿子——
当时她被路过的医疗队救下,辗转送到国外救治,是那位叫安格斯的医生寸步不离守了她半个月。
“苏教练,我们能赢吗?”
少年攥着潜水镜,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苏漾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笃定:“相信自己。”
国际青少年潜水锦标赛的领奖台上,少年捧着金牌哭红了眼。
苏漾站在他身后,被镁光灯照亮的瞬间,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她没注意到,国内某家财经杂志的海外版上,刊登了这张领奖台的照片,角落里的她穿着黑色潜水服,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清晰又陌生。
沈砚舟是在深夜的书房里看到这张照片的。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桌上散落着无数张寻人启事,直到他的指尖划过杂志页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侧脸像道惊雷,劈得他浑身发麻。
是她。
即使剪短了头发,即使眉宇间多了几分疏离,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连夜订了飞往南太平洋的机票。
飞机起飞时,他望着窗外的云层,眼眶发热——
她没死,她还活着。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