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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的电话打来时,沈砚舟正在公司。
听筒里传来警察沉稳的声音:“请问是苏漾女士的家属沈砚舟先生吗?关于上个月机场高速的车祸,我们有东西需要您来认领。”
他握着钢笔的手一颤,墨水滴在合同上,晕开一个丑陋的黑点。
“她怎么样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飘,像踩在棉花上。
“沈先生,您先冷静。”警察顿了顿,“事故车辆已经找到,但现场没有发现苏漾女士的遗体,初步判断可能是被海浪卷走了。这是在她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到的,您来取一下吧。”
沈砚舟赶到警察局时,警察递给他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枚银戒指——
那是他创业初期,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内侧刻着个歪歪扭扭的“舟”字。
他记得那天他单膝跪地,笑着说:“等以后有钱了,给你换个大钻戒,这个先凑合用。”
苏漾当时哭着点头,说这是全世界最好的戒指。
这些年他送了她无数珠宝,翡翠手镯、钻石项链、蓝宝石耳环,可她每天戴的,始终是这枚廉价的银戒指,磨得边缘都发亮了。
“沈先生,节哀。”
警察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已经尽力搜救了,您”
“她不会死的。”沈砚舟猛地攥紧证物袋,银戒指硌得手心生疼,“她是国际潜水教练,水性好得很,她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喉咙就像被堵住,没再说下去。
他想起那天在环岛看到的侧翻出租车,想起苏漾在车窗里望着他的眼神,想起自己转身时的决绝。
如果他当时多看一眼,如果他肯停下来救她,如果
无数个“如果”像刀子,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心脏。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警察局,把自己关在车里。
手机被他攥得发烫,他颤抖着手,一次次拨打那个早已拉黑的号码。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重复着,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他想起八年前,他把她从海里捞上来,她发着高烧抓着他的衣角,喃喃说“别丢下我”;
想起她第一次拿到潜水执照,兴奋地扑进他怀里,说“以后我保护你”;
想起她剪掉及腰长发时红着的眼,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愿意”。
他一直以为,替身就该有替身的样子,懂事、听话、不能有脾气。
可他忘了,苏漾也是个人,会疼,会累,会失望,会走。
回到别墅时,林晚晚正坐在沙发上敷面膜,看见他回来,笑着说:“砚舟,我订了烛光晚餐,庆祝我们”
“滚。”沈砚舟打断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林晚晚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让你滚!”
他猛地将证物袋砸在她脸上,银戒指掉出来,滚到她脚边,“你满意了?她死了!被你和我一起逼死了!”
林晚晚吓得脸色惨白:“我没有不是我”
“闭嘴!”
沈砚舟指着门,眼神里的猩红几乎要将人吞噬,“带着你的东西,从这里滚出去!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林晚晚哭着跑了,别墅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沈砚舟瘫坐在地上,捡起那枚银戒指,贴在滚烫的脸颊上。
手机还在手里,他又一次按下拨号键。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没有节奏的雨声像是在祭奠那段被他亲手毁掉的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