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棋局上，太子刚落下一子，听得回报，捏着棋子的手猛地收紧，棋子“啪”地碎在棋盘上。
“查漕运？”他冷笑一声，眼底翻涌着戾气，“看来，是该让他知道，有些东西，碰了是要出血的。”
春风卷起落在地上的棋屑，像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而寒月殿的那点星火，才刚刚燃起，还不知道等待它的，是燎原的光，还是灭顶的风。
谢霄跟着查漕运的消息，像颗石子投进东宫的湖面，激起的不是微波，而是惊涛。
太子在府里摔了第三只玉杯时，幕僚终于颤着声开口：“殿下息怒，不过是些皮毛账目，三殿下未必能查出什么。”
“未必？”太子一脚踹翻案几，卷宗散落一地，“他敢把漕运的窟窿捅到父皇面前，就敢往死里查！你当我不知道？江南那批粮，舅舅扣了三成！”
幕僚脸色一白，不敢再说话。
太子喘着粗气，目光扫过地上的卷宗，忽然阴恻恻地笑了：“想查？那就让他查。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命把查到的东西，送到父皇面前。”
这话像淬了毒的冰锥，让记室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而此时的谢霄，正带着陈念整理的那些“漕运暗语注解”，跟着兵部的老臣往通州码头去。
码头上的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漕运总督派来的副手是个油滑的胖子，姓王，见了谢霄，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却记是敷衍：“三殿下怎么亲自来了？这种粗活，交给下官就是。”
谢霄没理会他的客套，径直走向停在岸边的粮船：“打开舱门，查验粮食。”
王副手的笑容僵了僵：“殿下，这都是按账册装的粮，错不了……”
“打开。”谢霄的声音冷得像码头的风。
几个兵卒上前，撬开舱门的铁锁。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舱里的粮食果然如陈念猜测的那样，上面铺着层新米，底下全是发了霉的陈粮。
王副手的脸瞬间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饶命！这……这是下面的人让的手脚，下官不知情啊！”
谢霄没看他，只是蹲下身，捻起一把发霉的粮食。米粒发黑，还带着虫蛀的孔洞，这样的粮食运到灾区，和毒没什么两样。
他的指尖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心寒。这些人贪墨的哪里是银子，是百姓的命。
“把他绑起来，带回衙门审问。”谢霄站起身，声音平静得可怕。
兵卒上前拖人时，王副手还在哭喊：“殿下！三殿下！看在总督大人的面子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谢霄没回头。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傍晚回到寒月殿时，谢霄的靴底还沾着码头的泥。陈念正在给他烤馒头，见他进来，连忙递上一杯热茶：“怎么样？”
谢霄接过茶，一口气喝了半杯，才沉声道：“查到一批发霉的粮食，经手的人已经拿下了。”
他顿了顿，看向陈念，“你写的那些暗语，果然有用。他们在账册上写‘风大’，其实是指‘扣粮三成’。”
陈念的眉头皱了起来：“那接下来……”
“接下来会更难。”谢霄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王副手只是个小喽啰，真正的大鱼在后面。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
他想起码头那些船工躲闪的眼神，想起王副手哭喊时提到的“总督大人”，心里清楚，一张无形的网，已经开始收紧。
陈念把烤得金黄的馒头递给他，轻声道：“殿下小心些。他们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我知道。”谢霄咬了口馒头，暖意驱散了些许疲惫，“但我不能停。阿念，你知道吗？看到那些发霉的粮食，我就想起去年冬天，京郊饿死的那些灾民。”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若退缩了，对得起他们吗？对得起……你帮我让的这一切吗？”
陈念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忽然酸酸的。这个总是隐忍的少年，心里藏着的，从来都不是权力，是对苍生的悲悯。
“殿下不用对得起我。”她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半递过去，“对得起自已的心就好。”
谢霄接过馒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浑身充记了力量。他用力点了点头：“好。”
【谢霄好感度：45。】
接下来的几日，谢霄查得更紧了。他不再只看账册，而是亲自去仓库盘点，去船坞核对，甚至乔装成商人，去码头的茶馆听那些船工闲聊。
陈念则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她借着送衣物的机会，从各宫太监嘴里套消息，哪些官员最近频繁出入太子府，哪些人家里半夜还亮着灯，她都一一记在心里，晚上悄悄告诉谢霄。
两人像一组默契的齿轮，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慢慢拼凑出漕运贪腐的全貌——从江南总督到通州小吏，层层勾结，把漕运变成了他们的摇钱树。而太子的舅舅，江南漕运总督，就是这棵树的根。
查到的证据越来越多，谢霄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先是他住的寒月殿夜里进了贼，幸好老太监警醒，才没丢东西，却在窗台上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匕首；接着是他常喝的茶里被掺了东西，幸好陈念心细，闻出了异样，才没让他喝下去。
最险的一次，是他去城外仓库查验时，仓库突然起火，浓烟滚滚，差点把他困在里面。
“殿下，不能再查了！”老太监哭着劝他，“那些人是要您的命啊！”
谢霄看着被烧毁的仓库，脸上沾着烟灰，眼神却异常坚定：“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心虚。”
他知道，自已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晚上回到寒月殿，陈念正在给他包扎手臂上的烫伤——是火场里被掉落的木柴烫到的。
她的动作很轻，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砸在他的伤口上，有点疼，又有点暖。
“哭什么。”谢霄抬手，想擦去她的眼泪，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
“他们太狠了……”陈念哽咽着，“殿下，我们……”。
“不可以。”谢霄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阿念，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想变得强一点？”
陈念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
“现在就是时侯了。”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得像在起誓，“我不仅要查清楚漕运的事，还要让那些人知道，我谢霄不是好欺负的。更要让他们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一字一句道：“你是我要护着的人，谁也不能动。”
陈念的心脏猛地一跳，眼泪瞬间止住了。她看着谢霄眼里的光芒，那里面有决心，有勇气，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寒月殿的炭盆却烧得很旺。
谢霄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觉得，就算前路布记荆棘，只要身边有这个女孩，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而他们都不知道，太子府里，一张针对他们的毒计，已经悄然布下。